季圆崩溃了。
等季书言慢悠悠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他侄子把他男朋友追得满屋跑。
但再仔细一看,又像是他男朋友仗着人高腿长,不怀好意地溜他侄子玩。
“你们干嘛呢?”他问。
季圆跟段执都停了下来,季圆气喘吁吁地扶在椅子上,咬牙切齿地看着段执,艰难地吐出两字,“没事。”
段执抱着手臂,从容地站在餐桌另一边,抬起头对着季书言笑了笑,“我们闹着玩呢。”
季书言往这两人看了几眼,一个字也不信。
但他也懒得问。
找了一个跟侄子差不多大的男朋友,就相当于在别墅里同时养了两只哈士奇。
只要不拆家,他都不会插手。
“那就来吃早饭吧,别闹了,”他拉开椅子在桌上坐了下来,“也不嫌累。”
季圆对着段执轻哼了一声,一马当先,占据了季书言的左手边。
段执也不跟他争,在季书言另一侧坐下,满面春风,极其自然地帮季书言的烤面包上抹黄油。
就很像两个小学鸡在抢家长关注。
季书言假装没看见,专心吃早饭。
。
早饭吃完,三个人就各奔东西了。
季书言去了医院,今天他之前主刀的一位老先生出院,家里人特地推着老先生来感谢他。
“不用客气,这是医院该做的。”季书言淡淡道。
他说的也是心里话,他们私立医院,本就收取了相应的费用,而他作为医生,全力救治更是天职,责无旁贷。
他对这个老先生也有点印象,一开始是送来急救的,儿女都很孝顺,在他们医院包了独立病房调养,算得上晚年安逸。
但是老先生虽然才六十五,却因为帕金森和老年痴呆,容易忘事,被儿女围绕着也一言不发,更不理季书言,只愣愣望着窗外。
但就在子女要跟季书言道别的时候,他却像突然回过神,抬起手,拽了拽小女儿。
他的小女儿低下头,“怎么了,爸?”
“我们要回家了是吧,”老先生说话有点含糊,声量却不小,“你妈妈肯定在家等我们,路上,你去,买束马蹄莲!你妈喜欢!”
最后几个字尤其大声。
他自己耳背,就当别人也耳背。
季书言听得嘴角翘了翘,觉得这老人家还挺有意思。
但他眼神一扫,却发现老人家的子女并没有笑,反而有些无奈。
小女儿替爸爸掖了掖外套,熟练哄道,“好,待会儿就买。”
这位郑女士又抬起头,跟季书言道别,“季医生,那我们就先走了,谢谢你这些天的帮忙。”
说完,他们也不再耽误季书言的休息时间,推着老先生往外走。
都走出好几米了,还能听见老先生中气十足在跟儿女提要求,说他住院住得都邋遢了,要买新衣服,不然要被老婆嫌弃。
但这次季书言却笑不出来了。
他刚想起来,这个老先生的妻子已经去世了,当初这位先生被送来急救,就是在买花去给妻子扫墓的路上,突发意外。
这些天住院,他的儿女也说过,老先生的记忆力时好时坏,有时候是清醒的,有时候却总以为自己还在十来年前。
十多年前,这位妻子还没有去世。
季书言沉默了地在桌后坐了会儿,才站起来推开窗,点了根烟。
他其实很少为生老病死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