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中,好像一只人手轻轻敲打着窗户,那手的骨节怪异地凸起,指甲又细又长。
确认厕所没人,队长老齐又带着保安小周去向洛神蜡像陈展区,走过去就两三分钟的路程,但一点点风吹雨打的声音都能惊得这小子直咋呼,口念&ldo;阿弥陀佛&rdo;不止。
得怪自己不入流的鬼片看多了,保安小周一想到那双砍下来又烧焦了的手,就好像跟着闻见了一股焦糊味,脑海里也不断浮现出一张惨白凄戾的女人脸来。
再看眼前这一个个蜡像,头上绾髻,身上着裙,或眉眼妩媚,或神态幽怨,还真是栩栩如生,又活活见鬼。
&ldo;咱美术馆现在是什么戒备状态?还用得上怕鬼吗,一会儿警察就来了。&rdo;队长老齐原本是不信邪的,但被保安小周念叨得心烦,忍不住加快了脚步,一个人走在前面。
一抬头,正巧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队长老齐也不由心神一凛,这些蜡像实在太逼真了!虽然是一张张光彩绝伦的美人脸,但在这么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猝然看见,再经由鹤美术馆昏暗的灯光一衬托,确实瘆得慌。
这片区域是没有窗户的,但依旧鬼气森森的。保安小周看着那些错落排布的蜡像,已经紧张得寒毛根根竖起,全身血液都凝滞了。忽然间,一抹白影晃晃悠悠从他眼前飘过,也不知是不是被灯光晃花了眼睛,保安小周觉得其中一个蜡像的眼珠转了一下,定睛再看,又没动。
他吓得都快尿裤子了,赶紧拉了拉队长老齐的胳膊:&ldo;齐队啊,这儿没人,咱们赶紧走吧。&rdo;
队长老齐到底是有经验的人。他的注意力不在蜡像上,倒在为那些蜡像打起的布景上,什么洛神乘坐的云车、洛神站立的水花,越不为人注意的角落就得越小心地检查,因为这些场景的底部或者背后都是可能藏下一个人的。
角角落落无一遗漏,刚刚确认完这地方没有别人,陶龙跃的电话来了。
为了守护国宝,陶队长这边是彻夜待命的,但经他百般关照的谢岚山还是没回来。
这见色忘义的王八羔子!陶龙跃在心里把不靠谱的谢岚山骂了八百遍,又着跟他联系的队长老齐带着他与小梁,检查完蜡像区,继续在美术馆里走了一遍。
来到西馆,雄浑肃杀的青铜剑,面目斑驳的武士俑,先人留下的笔墨龙飞凤舞,几欲破纸而出,空荡荡的美术馆活像一口大棺材,装填的是亘古的静默与千年的孤独。这样的气氛,小梁也觉得吓人,对身边的陶龙跃说:&ldo;陶队,都说&lso;古物有灵&rso;,你觉不觉得这地方阴森森的……&rdo;
陶队长义正言辞地批评对方:&ldo;你是党员,信仰的是唯物主义,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rdo;
&ldo;陶……陶队,你入党比我早,能不能做个表率,别挽着我啊……&rdo;
小梁目光往下,看着陶龙跃牢牢挽着自己胳膊的手。
&ldo;咳咳……&rdo;陶龙跃撒了手,装模作样地整了整自己的衣领,&ldo;我不是怕你害怕么……&rdo;
这时候,在西区巡视的几名保安也都集合了,确认展馆早被彻底清了干净,犄角旮旯里都没躲人。
陶龙跃还没走到《洛神赋图》的展区,问了一句:&ldo;《洛神赋图》呢?&rdo;
有个保安回他:&ldo;《洛神赋图》好端端地躺在防爆展柜里呢,防爆展柜的钥匙只有两个人有,一个是馆长张闻礼,一个就是收藏家李国昌。&rdo;
鹤美术馆的安保工作做得不错,陶龙跃想了想,他留下来,警卫也不能安心工作,决定还是开车出去巡逻。
十点多钟的时候,鹤美术馆先后来了两个人。
先来的是个金发碧眼的白种女人,人生得很高大,宽肩长腿大胸脯,皮肤白得发红,说话叽里呱啦的,大伙儿都说听不懂。
保安小周会些简单的英语对话,队长老齐请他帮忙当了翻译。这才知道这洋妞叫伊芙琳,是李国昌的外国老婆,说李国昌原本都不想捐这幅画了,结果接了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又改主意了,现在他人不见了,又不接电话不听劝,所以她要到鹤美术馆里来找。
随随便便放一个外人进馆,队长老齐做不了这个主,再说他也今天也没见李国昌在美术馆里露过面,所以不管来的是伊芙琳还是灭害灵,为保国宝安全,统统撵走。保安小周负责用蹩脚的英语把劝人回去,两人鸡同鸭讲,一通瞎比划。
伊芙琳起初不肯走,但架不住眼前全是四肢发达又不知变通的中国男人,最后还是留下一句洋味儿的国骂,悻悻走了。队长老齐没听懂她骂的什么,但看女人脸上扭曲变形的五官,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保安小周问队长老齐:&ldo;这女人这么气急败坏是为了什么?&rdo;
当保安的人被人摆惯了臭脸色,队长老齐毫不介意,笑笑说:&ldo;还能为什么?为了价值几十亿的肥鸭就快飞了呗。&rdo;
高个白种女人没走多久,美术馆围墙外的监控又拍下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因为鹤美术馆讲究的是展馆与自然合一,四周古树参差,绿意盎然,整座美术馆掩映其中,确实很难做到围墙外的监控全无死角。所以保安处是养了几只高大的猛犬的,一到夜里就由人牵着在美术馆外围梭巡,行话管这个叫&ldo;犬防&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