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野猫领着走的那条路也是有着该有的蜿蜒和曲折,好在路途并不算长,所以不至于再考验一遍他们的耐性。不过这回虽然不考验耐心,却又有些要考验耐寒本事的意思。这一条路越往前去越冷,更有甚者,石道壁脚竟渐渐出现了些薄冰积雪,连舟渡也一度发问,这大野猫是不是想领他们出去。
路到尽头,纵使是他们三个不怕冷的人都不由得紧了紧衣襟。目力所及的尽头是一面雪壁,两根火把在雪壁面前照了几下,但因为积层深厚所以并不透光。雪豹踮步到雪壁前,用大粗尾巴敲了敲雪壁,震掉了内侧的积雪,石道中便立刻亮堂了起来。
久不见日光的三兄弟纷纷抬手遮了遮眼睛。
这条石道尽头的雪壁里侧结了一层厚冰,去掉积雪后便如同一块糊了明纸的琉璃镜一般,让几不可得的阳光照进了久无天日的石道。
“这是块——”连舟渡率先看到了石道尽头边侧的一块形状规整的大石头,“石碑?”
石道尽处有了光亮之后,三人才发现此处绝不似一条石道那般狭窄。
百里启熄了一根火把道:“上面有字。”
“来!十三上!”连舟渡好似不识字一样,直接把杨臻推到了石碑前。
杨臻了解他十二师兄的脾性,也无需与他较劲。他擦掉碑面上的积灰开始给师兄们念经讲古:“肇国八年,玉虚之界始通而成,余不辜昆仑之托,此记。钧天下之同,枢一脉之重,同袍辉哉,大业乃成。四杰同出,可谓浩荡。然茅奚伟绩终无善果,方阳丰功亦有近忧,余惺有虑。钧枢终累身之名,难辞难脱,族宗牵辄,世代为咎。此生所憾,晓超世之技,负逆元之功。儿孙之乐,亦成梦忧。命中之难无与言者,实为魂之锥也。惟愿继往者一世平俗,碌碌也罢。矧大势之向,犹不容出林之木。孤舟难系,河海长汹,此间可期安稳?乱世易平,盛景足戒,天下可姑赪心?余之后辈若有杌陧者,亦为余之过也。”
念到此处,杨臻便停住了,连舟渡等了片刻后问:“没了?”
杨臻点头,抬手指了指石碑左下角那一列小字说:“乙卯年己未望,摩诘笔。”
连舟渡掰着指头数了数后有些瞪眼地看向了那只大野猫:“这玩意儿到底能活多久啊?不会真成精了吧?”
“十五年顶天了吧。”杨臻蹲下来朝雪豹招了招手,大猫便把脑袋凑了过来。杨臻撸着它的脑袋掰开它的嘴左右看了看又说:“这小家伙挺年轻的。”
“你还会给豹子看相?”连舟渡纳罕。
杨臻把雪豹从脑袋撸到尾巴说:“看眼摸毛数牙齿,天底下的猫都一个样。”
“这个‘摩诘笔’……”百里启琢磨道,“跟咱们之前拆的那个摩诘锁有什么关系吗?”
“这块碑文应该是温居延刻下的。”杨臻说。如林年爱之间所说的,温居延,字摩诘。
“怎么回事?”百里启和连舟渡都觉得不可思议。讲实在的,刚才杨臻念的碑文他们根本没怎么听懂,所以直到杨臻把上一句话说完,他们都处于一种懵然的状态。
杨臻也明白他们俩什么情况,又进一步解释道:“玉虚峰里这副模样是昆仑派拜托温居延搞出来的,这一大半都是温居延的感慨,按照这上面写的看,温居延很早就发觉温氏会有祸殃临头了。”
“所以说,”连舟渡还是最在意那只揣爪趴在杨臻腿边的大野猫,“这家伙是千机君养的?不对啊,千机君都死多少年了,你刚才不还说它岁数不大吗?”
“是奇怪得很。”杨臻和大野猫对视,“或许是后来有什么人留在这里的吧。”
大野猫灰白的眸子里搁着杨臻的上半身,片刻后,它一扭头起身绕到了石碑后面,撅着丰腴的毛屁股在石碑后面一顿乱刨,片刻后扒拉出来了一方不足尺长的铜盒。它叼着铜盒坐到杨臻面前,把铜盒搁到了杨臻的手中。
连舟渡在一旁看着,小声对百里启说:“师兄,我真觉得这东西成精了,感觉生个孩子都未必有这个野物机灵吧?”
“万物有灵,你又不是没见过林神医的乌龟。”百里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