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思渡洗漱完出来,发现电视被调成了静音,桑絮枕着抱枕,盖着毯子平躺在沙发上。非但没睡,反而炯炯地盯着天花板,若有所思。
她走过去笑着问:“在想什么,特地来客厅追剧,怎么还调成静音了?”
桑絮思绪被打断,看向她,“想你。”
“是吗?”
沙发足够宽敞,裴思渡坐在她身旁,把电视关了,“在想我什么呢?”
桑絮坐起来,像上次她贴在自己背上那样,把脸轻轻地贴在她背上。
“想你人真好。”
裴思渡将桑絮靠着的右肩塌下,往前倾,乐着逗她:“你要给我发好人卡了?”
没了支撑,桑絮没法靠了,干脆展臂从后将她搂进怀里,“字面意思,我又没有深意。”
“人好,然后呢?”
静了下,话题兀地转开:“我妈有一个习惯。”
虽然不知道怎么又扯到她妈了,裴思渡还算耐着性子,问下去:“是什么?”
“如果她为别人买一件东西,哪怕是主动的,也一定会把东西的价钱告诉别人。本来这没什么,说就说。可是她总表现出心疼的样子,告诉别人,我为你付出了很多,如果你不怎么怎么样你就对不起我。”
裴思渡在她怀里调整到舒服的姿势,这算是几天以来,她们最亲近的时刻。
“她经常说你?”
“我小时候,她经常这样,我以为是她性格问题。后来上了高中,她好一点,也会提价钱,但不会斤斤计较了。我意识到,原来是经济问题。”
桑絮的唇就贴在她的耳边,轻柔地说着曾经的疤痕。多年过去,疤痕淡了许多,如果不是她提起,没人会发现。
为了说明这点,桑絮详细介绍家里在镇上的生意。从她高中开始生意有了起色,她的生活条件那几年都不错。
只是没桑城幸运。
裴思渡耳朵被她说得痒痒的,却舍不得挪开,听得认真,客观分析:“这样的习惯会给别人压力,吃力不讨好。但手头拮据时,多花一些的确会心疼。”
“是啊,所以除了我爸因为这个跟她吵过,我也没有立场指责她。”
“这两年家里更好了,虽然那点资产没法在淮城炫耀。但在当地算很富裕,她脾气也好多了。”
裴思渡冷淡地说:“好与不好无所谓了,反正没让你沾上光。”
什么样的父母,能为了跟小孩置气,从大一开始就不再给钱。家里挣得多时,难道没想过女儿会吃苦。
还好桑絮争气,独立,不然多容易失足。
“我也不想沾他们的光,以后他们别来打扰我就好,我不会理的。”关于家庭,桑絮想得很明白了。
该还债的时候还债,感情就不要谈了,没什么意思。
“你能想开就很好。”她能说出来,就说明放下了。
裴思渡替她开心。
“我说我妈的事,是想告诉你……”
静静等了半天,桑絮都没开口,只是将她抱得更紧。
往后靠着,催问:“告诉我什么?”
桑絮垂下头,声音埋在她衣服里,“我也习惯了,接受所得物明码标价。”
裴思渡其实从她提到经济时就猜到了。
“新鞋一百块,就要考一次满分;得了新衣服,就要多做几天的家务。有一回换了新的书包,她只让我好好学习,我觉得还算轻松。后来书包被后桌弄上了一大块墨汁,她认为我不爱惜,很生气地说养我没用,白花钱。”
桑絮笑了一下,觉得很荒诞。
裴思渡想,她妈买书包的时候是疼她的,可是花了钱不开心。被刺激到,心里憋着的话就忍不住了。
说来说去,还是不喜欢女儿。
“是她不好,不要难受。”裴思渡轻声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