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就着灯光往前走。经过一条不长的通道以后,就到了大街上。她们的家距离地铁站有两站地,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距离。向阳朝车站走,晋安站住了,向阳回过头,看到女人对她说:“今天走回去,我大概有点醉,这样不行。”
喝醉了,也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啊……
向阳点点头,晋安就又笑起来,温顺的,乖巧的样子。向阳也不自觉跟着笑,她一高兴,就忍不住甩甩手臂,带动着晋安的手也跟着上下晃动。
“晋安姐姐为什么那么高兴?”向阳问。
“因为……我好像……”晋安说话模模糊糊的,向阳转头看着晋安。这一段路很长,笔直坦荡。天空是黑的,只有灯光铺满街面,橙橙的黄色,是温暖的颜色。晋安喝醉了,但是眼睛很亮。被这样一双眼睛盯住的向阳,觉得自己的心里仿佛压着什么东西,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向阳听到女人柔和的嗓音落在耳畔,因为喝了酒,所以比平常更低一点,更沙哑一点:“我好像找到了一点可以活下去的意义。”
向阳眨了眨眼。此前压着她的某样东西,在这句话音落下后,又变成了沉闷的痛。向阳有病,她经历过死亡,也看到过死亡。在周围的小朋友里,没有人比她更能明白死亡是什么含义,又代表着什么。她的呼吸急促起来,下意识的抓紧了晋安。
但向阳还是个小孩子,哪怕是用力,这样的力气对于一个成年人,还算不上什么。晋安仿佛没有注意到,她笑得那样柔和,让向阳觉得面前的这个女人似乎并没有醉意。
“向阳,谢谢你。谢谢能让我遇到你。”
仅仅是一句话,向阳就慢慢的松开了手。她转过头,满心都是羞涩的喜悦。这个人需要自己,这真是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向阳笑起来,甩甩手,然后说:“不客气!”
这真是孩子气的回答。
但是晋安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或许她真的喝醉了也说不定。她也满是孩子气的甩甩手臂,跟着向阳一起。两个人的身影被灯光拉得很长,两个人手牵手握在一起,带动着黑影忽上忽下,似乎融在了一块。
第二天,晋安醒过来的时候,回想起昨天干的傻事,她羞涩的捂住脸,先跟程立雪道了歉,再装作什么事没有发生一样的给向阳做早饭。她庆幸向阳起床比自己晚,否则的话,自己这张老脸就没地方搁了。
但老天并没有放过她。在端出早饭的时候,向阳已经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了,冲晋安露出一嘴白牙,显然是精神极好的模样:“晋安姐姐早呀。”
“……早。”晋安把早饭一放,然后急匆匆的套上外套,“我先走了,向阳你吃完再走,碗筷就不要管了。”
向阳眼巴巴的看着晋安跟逃难的一样的跑走了,她摇摇头,叹气:“大人都是要脸面的。”向阳低着头吃了一口小米粥,又叹气,“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向阳的想法,晋安并不知道,乱宋的“成功”,算是让她在公司里站稳了脚跟。此前喝酒吹牛里出现的智能机,晋安并没有得到做这个机型的通知。他们面对的还是大量的传统机型。
当时的玩游戏的人员的组成,跟之后完全不同。他们大多是低端工作的从业者,比如说工厂里封闭式的,重复劳动的工人,物业公司的保安,工地上的体力工作者,又或是军队里的军人。这些人才是他们面对的主要付费对象。他们的手机机型也不会特别好。
因此做完一个“大”项目需要花费一个月,而此后大约有好几个月的时间都在不停的适配新的机型,力求铺满整个市场。
晋安也很忙,她忙,程立雪也忙。那天晚上的事情到底在程立雪心里发了芽,但她没有时间去管晋安,现在晋安开始工作,自然也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去将就程立雪的时间来找她了。她们唯一的联系只有偶尔的电话。
晋安变得开朗了,她会主动的说笑。环境渐渐的熟悉,让她不再对陌生的环境抱有警惕和警戒。
在得知某一天晋安甚至带了一个水杯去公司的时候。程立雪暗自松了口气,这说明晋安已经认可了周围的环境,而不再处于一种随时都会想要“逃跑”的状态。而这段时间里,晋安的工资也往上涨了五百。
晋安非常高兴,她打电话给程立雪分享。程立雪自然也为她开心。两个人说说谈谈。
“最近天气冷得好快,都能哈出白气了。”
晋安也跟着哈了口气,然后笑起来:“真的啊,以前我们老家只有最冷的时候才能哈出白气呢。北京真冷啊……”
“是的,所以你要穿厚点。”晋安像小孩子一样的语气,让程立雪笑起来,她回想起两人少年的时候。晋安就对雪啊,白气啊这些东西有着莫名其妙的爱好。她眨了眨眼,“快到过年了,向阳怎么办呢?”
电话那头只是静默了一瞬间,晋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我不回家,向阳跟我一起过。立雪,今年向阳会跟我一起过。”
程立雪沉默着,她听到晋安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抗拒味道。为什么要拒绝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呢?程立雪深吸了口气,她终究又一次把疑问压回自己的心里。
晋安已经比最开始的时候好了很多,也开朗了很多。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如果晋安不愿意说,那大概就真的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程立雪垂下眼,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欢快起来:“好的。那今年我可以带你们看看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