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恒白他一眼,&ldo;也不知我是在替谁恨……罢了,到底有什么消息?&rdo;
&ldo;国师在无名河畔听到过龙吟,巴渎这些年的臣服恐怕都是惺惺作态,背地里有些其他动作。&rdo;苏忏并不意外,微微笑了笑又道,&ldo;我知道你也不是吃素的,只是稍稍提个醒。巴渎国力不如大楚,倘若真有野心,恐怕会用阴谋手段。&rdo;
&ldo;皇兄的意思……祭天大典出事也与此有关?&rdo;苏恒想了想,&ldo;魔主与巴渎有所勾结?图什么?&rdo;
&ldo;那倒不会,谢长临眼高于顶,他知不知道这个部族都得另说。&rdo;苏忏否定道,&ldo;我将鎏金尺八带入宫中兴许有他的推波助澜,但我怀疑鎏金尺八在此时出现就不是凑巧……&rdo;苏忏舒一口气,拍了拍苏恒的肩膀又道,&ldo;但这些事交给我跟国师就好。&rdo;
卓月门刚想摘身事外,苏忏瞥他一眼,&ldo;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别光吃饭不干活儿。&rdo;
&ldo;……&rdo;
&ldo;说起干活儿,&rdo;苏恒方才的心情还压抑的很,像是放在蒸笼里盖上了无孔的盖子,下面全是沸水,七窍里流通着烦躁不安,现在却舒坦了许多,还分得出心调侃他们几句,&ldo;既然国师已经回来了,不如两位通力合作……明日午时在宫里祈福,我叫上太傅等人,省的他们整天疑神疑鬼。&rdo;
眼看苏忏眼皮子一耷拉,推辞的话马上要说出口‐‐无非就是&ldo;宫中之事贫道不好干预&rdo;或&ldo;徐子清本来就看我不爽,陛下就不要给我找事了&rdo;。
&ldo;祈福结束我自有赏赐……&rdo;苏恒补充道。
说辞脱口,瞬间变成了&ldo;谢主隆恩&rdo;。
兴元宫东苑中还住着一个谢长临,左右碰着了尴尬,所以事情一说完,多余的人立马就散了。卓月门身为国师,在宫中有专门的下榻之处,也没必要再来回一趟,临走,苏恒还记得叮嘱一句,&ldo;皇兄啊,你别宠着姓谢的,我看他不是个好东西,若有逾矩你跟我说,我立即将他赶回妖魔道去……我日理万机,他倒是闲得很!&rdo;
苏忏望着闹脾气的小妹,无奈的笑了笑。这两人均高高在上,平素看来稳重且少动干戈,但遇见了却总是相互为难‐‐一开始还会假惺惺,后来便连这点面具都摘下来了,都不掩饰的互看不顺眼。
&ldo;走了吗?&rdo;所有的动静都停了下来,谢长临方才推开了门,他靠在门框上,望着院子里若有所思的苏忏……黄昏的阳光已经显得稀疏,能照进宫墙中的更少,到处都是阴影,唯独他身上这一片是暖黄色的,似一坛陈年老酒。
谢长临经不住放轻了声音,又问&ldo;在想什么?&rdo;
&ldo;太多,无从说起。&rdo;苏忏将院门关上,回过头应了一句,&ldo;方才国师来的凑巧,你的原形我还没看清楚。&rdo;
萤火虫这种东西,白天与夜晚可谓截然不同,更何况谢长临是天下间所有萤火虫的鼻祖,转眼之间,整个东苑都被清清冷冷的光芒包裹。
&ldo;如何?&rdo;谢长临停在苏忏的指尖上。
除了会说话这一点外,似乎品相普通,既没有过大的个头,也没有与日争辉的光芒,苏忏左看右看,也没从这只萤火虫的身上看出谢长临的影子。
&ldo;我只是未曾想到,如此深秋之中,居然还有这么多的萤火虫。&rdo;苏忏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抬头望一眼身边流萤又道,&ldo;你也不怕被瑶光扑尽了。&rdo;
原本这孩子是沈鱼看着的,可到了晚饭的时候,沈鱼自顾自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做起了饭,瑶光便撒欢儿乱跑,就算被苏忏斥责一句,也消停不了多久。
&ldo;不怕……&rdo;谢长临的话音里有一点笑声,&ldo;随他玩儿吧。&rdo;
&ldo;……&rdo;苏忏抱着愧疚,又提醒了谢长临一句,&ldo;这可是在深宫。&rdo;
仿佛整个大楚,自山川丘陵至平地万顷的萤火虫都聚到了这里,渐渐的,连兴元宫都挤不下了,皇城一时敞亮如白昼,在卓月门的鼓动下,年纪尚轻的宫女们手执绢扇,花丛中三三两两结成团。
深宫凄清,且陛下清心寡欲,整个人扑在江山社稷上,她们这些被迫入宫的女子就更加无聊,大的不过双十出头,小的才十三四,追逐着流萤欢声笑语,转眼间人人都有一个透光的香囊。
原本是妖异非常的一件事,但皇城中熠熠生辉,远观似纳着一轮明月,天子脚下繁荣盛景,第二日民间便有吉兆传说,众口纷纭,到了上朝的时辰,一众官员连贺陛下万寿永昌的说辞都准备好了,只有苏恒自己高兴不起来。
她越发觉得谢长临这次是下了血本,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而皇兄又是个天生心软好骗的,到头来势在必行……这喜酒她是喝还是不喝?
&ldo;陛下……陛下……&rdo;李如海端正的站在皇座下首,见苏恒有些心不在焉,忙轻声提点她两句,&ldo;说到祈福的事情了……老太傅问哪些人要到场?&rdo;
苏恒早就习惯了偶尔的走神,再反应过来时,仍旧声色不动,瞧不出一点破绽,&ldo;人不宜多,太傅……几位老尚书,若还有其它人等,就交由礼部安排吧。&rdo;
本也不是什么大排场,说来说去不过是为了安群臣之心,家中无灾的让苏忏随便说两句吉祥话,画张平安长寿的符,搏个好感……运气不好犯太岁处处不顺心的,更是趁机去去晦气,图个形式,苏恒也希望他们好好消停消停。
随即,徐子清又问起昨日宫中流萤大盛的事,都让苏恒找了些借口一一搪塞了,她仗着民间瑞兆传言甚嚣尘上的便利,徐子清纵使有一肚子的疑问,在众目睽睽的朝堂之上总不好胡乱质疑,当下也只能忍了,等退朝了再说。
&ldo;太傅太傅……老太傅,你等等我啊。&rdo;裴常远比徐子清晚三年,但也已经须发皆白,腿脚还不如徐子清的利落……他身居礼部尚书,看起来似乎是六部当中最清闲的,既不似户部掉进钱眼里,天天琢磨着怎么省,也不像吏部汲汲营营,又要内举不避亲,又要外举不避仇。
但自从祭典出事后,整个礼部动荡不安,先罢黜了几个侍郎,上上下下几乎大换血,且与鉴天署的关系日益紧密,再有什么行程安排,大小接待,都要经过鉴天署的审查‐‐他这个尚书虽然位高权重,暂时撼动不得,但这样的权利架空下,看来也不过迟早。
&ldo;常远兄,&rdo;徐子清回身等了等他,&ldo;何故如此匆忙?&rdo;
&ldo;方才陛下说礼部安排……如何安排,上次事件尚未完全平息,还想好好休整些时日,怎么就……&rdo;裴常远的身子看起来十分的虚,不安的原地跺了两步,头上就渗出了虚汗,秋天的凉风一吹,就嗓子痒的咳嗽起来。
&ldo;常远兄啊,&rdo;徐子清拍了拍他的后背,替他顺气,&ldo;你入朝为官也有这么多年了,年纪一大把,怎么还毛毛躁躁的?陛下说让你安排,自是信得过,你也别多心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