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什么时候,&rdo;苏忏又问,&ldo;我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rdo;
他对自己的人品还算有些了解,虽不至于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但鉴于偶尔的添油加醋,总能将一句话说的颇有歧义……这是道士求生的本能,倘若乌云盖顶,血光之灾不换个说辞,恐怕早被打死打残了。
谢长临忽然抬起头望向他,群山广袤的眼睛里像是斧劈开一道裂谷,自深渊中倒映出山河万里,璀璨星辰,&ldo;你说,若有一日我能修成人身,便跟我沧海桑田,白首与共。&rdo;
&ldo;……&rdo;苏忏不信。
以他不道德的程度,这句话恐怕得听成,&ldo;你以后要是个美人,我才带你四处浪荡&rdo;。
&ldo;你还说,灼木梧桐上栖息凤凰,你要拔它的尾羽与我做个信物。&rdo;谢长临笑了笑,&ldo;但至今那只凤凰仍然尾羽齐全,我还在等……&rdo;
&ldo;可……可以了……&rdo;苏忏禁不住有些尴尬,实在觉得自己这一世修为尚浅,实在比不上谢长临嘴里这位没皮没脸的高人。
被苏忏打断了回忆的谢长临也随之沉默下来,两人自顾自的喝着酒。
墙角菊花少了刻意的修剪,早跟杂草结上了深厚友谊,雪球一样的苞儿已经要开了,上头爬着只七星的瓢虫,行动细微而缓慢。连秋天也快到了尽头,倘若它能倔强的活着,再顶过十年有个普通的根基,也能得道成个妖。
谢长临看起来不像是有恻隐之心,这时候却手指一弹,将一抹细微到极致的妖气注入瓢虫体内,至少近三年的冬天不用愁,之后便看它命该如何了。
苏忏忽然心念一动,&ldo;说起来,妖魔皆有原身吧?洛明是只辟邪兽,那前辈是什么?龙?凤?麒麟?乌龟?&rdo;
&ldo;萤火虫。&rdo;谢长临道。
&ldo;……&rdo;原来是物悲其类。
虽说世上凡能历劫之物皆能成妖成魔,但大多数遇到的还是禽类,兽类与植物类……昆虫算是个极为稀有的品种,一来多数朝生暮死,春生秋亡,二来习惯庸碌匆忙,恪守本分。所以即便数量众多,也很难有一两个逾矩到历过天劫,能得道的地步。
一时之间有些新奇。
&ldo;想看吗?&rdo;谢长临问,&ldo;化形所用的妖力极少,不会惊动鉴天署。&rdo;
苏忏自认为是个很能掩藏情绪的人,却每每让谢长临瞧出个一星半点的痕迹来,他倒也爽快,没再遮遮掩掩,&ldo;从没见过,自然是想瞧一瞧……只是怕麻烦前辈。&rdo;
&ldo;不麻烦,只是我们做比交易。&rdo;谢长临的眼睛原本是极为深邃的黑,但望着苏忏时常常露出下面刻意抹掉的一层深蓝,就像是他的萤火,冷冷的,却不伤人。
&ldo;太难,太麻烦,太伤钱的就算了,&rdo;苏忏冲他眯着眼睛,&ldo;伤人,伤己,伤感情的也不行。&rdo;
这句话,算是一下子就把谢长临归算在&ldo;阴谋不轨&rdo;的范围内。
&ldo;……以后,不要跟我见外。&rdo;谢长临直接把不中听的部分忽略掉了,&ldo;我现在大你上千岁,喊前辈是你占了便宜……既然如此,不如占得彻底,长临二字如何?我也不愿意称你苏先生,你不适合做个先生。&rdo;
苏忏刚想拒绝,准备推辞说&ldo;不合适&rdo;&ldo;不能够&rdo;,还不到相熟的地步就直呼其名,称兄道弟,倘若再有两个月,岂不是连家底都被挖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