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和月琴关上门,帮着大姐脱下湿衣,擦干身子,我捧来一套干衣服。大姐换了衣服,裹在被窝里,这才长舒一口气。她惊魂未定,面色苍白,嗓子接近失音,嘶嘶地说:
&ldo;我的妈呀,总算活着到农场了。下午一点多就上路,硬是折腾到现在!刚才把我吓死了,越紧张越找不到桥,那样一座显凌凌的桥咋就找不到呢,这是俗话说的鬼打墙吧。&rdo;
她是今天中午决定来看我。头晌刚下过一场雨,而且阴云浓重,可能还有一场大雨。大姐犹豫着不敢来,但她有急事要找我,这件事又是不能在电话上说的。最后一咬牙,骑车来了。
从县城到农场45里,前25里是县级公路,虽然有些积水,不影响骑行。后20里是土路,岗地的上浸土透水性差,下雨便成一泡脓。大姐骑了不久,车轮和泥瓦之间就被泥巴塞死了,一步也骑不成。她只好扛着走。但这辆车是加重飞鹰牌,她扛了一小段,再也扛不动。大姐只好央求过路的牛车,想搭一段路。但这会儿回程的牛车都是重载,在泥路上行驶本来就够艰难了,也不想让泥水淋淋的自行车放到货物上去,所以尽管她大叔大爷的说好话,几辆牛车仍是扬长而去。她心有余悸地说:
&ldo;那会儿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啊。&rdo;
好在最后碰见一个好心人,见她一个娘儿们,实在艰难,就停下车,把车上的货物收拾一下,腾出个位置,又帮她把自行车弄上去,让她坐在车辕上。大姐对车老板千恩万谢。车老板听说她是去知青农场看妹妹,夸她:
&ldo;你这个姐当得像个姐,阴雨天跑这么远来看她,比去庙里进香还心诚。那个知青农场我知道,人少地多,农活重,吃得差,好多抽到农场的老农都吃不了那个苦,跑了。娃儿们苦哇。&rdo;
离农场还有五六里路时两人要分道了,那会儿天已经擦擦黑,车老板好心地说:&ldo;别看剩这五六里路,你也难走。要不先到俺村住下,明儿个再去。&rdo;大姐急着赶路,谢绝了他的好意。她找了一根比较硬的细树枝,推着车走,走一会儿捅捅自行车泥瓦里塞的泥巴,就这么艰难地推到农场的护场沟边。她来过两趟知青农场,知道进农场必要经过一道砖桥,但这时天已经黑定,又赶上一场暴雨。在风雨和夜色中,她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道砖桥了
她这时才想起来,问我:&ldo;噢,对了,刚才接我的是不是颜哲?天太黑,我没看清。&rdo;
&ldo;就是他。这家伙耳朵倒尖,比我听见的还早。颜哲住的场长室在后排,比我们远得多,不知道他咋能第一个听见。&rdo;
&ldo;心有灵犀嘛,我是谁的大姐?他敢听不见。&rdo;
我心里很欣慰,大姐肯这样开玩笑,说明她对颜哲的态度变了。颜哲这次没白出力,吃小亏占大便宜,有粉搽到脸上了。冬梅和月琴只是笑,如果是往日,她们早接上大姐的话头取笑我了。但喷了蚁素后,她们对我多了尊敬少了亲昵。我想转移话题,埋怨大姐:
&ldo;这样的天气,你也敢往这儿跑。万一出事咋得了。有啥急事?&rdo;
大姐在被窝里捏捏我的手,说:&ldo;没啥急事。我出门时没有下雨呀,哪承想正赶上这场大雨。不早了,我实在乏透了,咱们睡吧。&rdo;
其实我能猜到大姐的来意,不能在电话中讲的事肯定与招工有关。但她不知道,今天的农场已经不是昨天的农场了,在这儿没有任何不能说出口的秘密。第二天,别人都上工了,到地里去排涝,我留在屋里陪大姐。她睡得很熟,我没有叫醒她。等我在外边转了一圈回来,大姐醒了,正好炊事班长老毕送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说是颜场长交待的,怕大姐昨晚受凉,喝了姜汤发发汗。
大姐惊异地看着我:&ldo;颜场长?&rdo;
我点点头:&ldo;对,那鬼东西现在是场长,大伙儿选的。&rdo;
&ldo;噢,怪不得昨晚你说他住在场长室。&rdo;大姐喝着姜汤,好久没说话。颜哲地位的变化,再加上他的体贴,又增加了她的好感。
屋里没人时,她对我说了这次的来意。果然是为了招工的事。大姐说,县纺纱厂负责招工的老项正好是她的同学,她已经打听清楚,农场的推荐名单上确实有我,而且老项拍胸脯答应,肯定把我弄走。大姐这次来是为了我的体检。&ldo;体检?我的身体没毛病。&rdo;大姐看着我,沉着脸说:
&ldo;有句话很难出口,我既然来了,不得不说。秋云你老实告诉我,你和颜哲之间到了哪一步?我怕你在招工体检的妇科检查中出纰漏。&rdo;
我脸红了,摇头否认:&ldo;没有,我们之间干干净净的。&rdo;
&ldo;给我说实话!我冒雨跑几十里就是要听你的实话!&rdo;
我很干脆地说:&ldo;我说的是实话。别看俺俩谈了5年恋爱,亲亲摸摸是有的,绝没有过那个线,你放心吧。再说,没听说招工体检还要检查处棵绿色棕树之间是灰色偏暗的楼道。光线低沉,半天了都没人在楼道出现。三到五层以及第八层楼道口安有小牛奶箱,绿色房女膜?&rdo;
大姐心情放松了一点儿,仍非常严重的说:&ldo;你和别人不同。不管体检有没有这一项,你也别心存侥倖。&rdo;
我不耐烦地说:&ldo;真的没有,你得叫我说多少遍?你尽管放心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