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弛有点无语,但也没叫醒她。他重新下楼,去超市买了一床薄被,一条毛巾,这时他记起来方便面没有了,往车里放了几袋方便面,最后又加了一堆女孩爱吃的薯片酸奶之类的零食,在楼下点了一份外卖。再回到家,见侧卧和卫生间的灯都亮了。窦方自卫生间的门缝里探出个脑袋,她才洗过澡,热气氤氲的,手里拎着一个拖把,“我马上好了。”张弛留意到,在他出门的这一会,窦方已经很麻利地把客厅收拾了,他有件早上扔在沙发上的外套,也用衣架挂了起来。而侧卧,大概被?s?当成了她的私人地盘,不必担心有碍观瞻,依旧胸罩袜子满天飞,没有要整理的迹象。
今晚还得睡沙发,张弛心里想。把外卖和零食放在桌子上时,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受虐倾向。他提高声音,叫窦方来吃饭,然后走到阳台,洗衣机里正猛烈地摔打着衣服,发出阵阵轰鸣。张弛把手机拿出来,翻到邢佳的微信,对话框还停留在添加好友后,对方发出的“你好”两个字。张弛也回复了个你好,然后跟她打听宿舍床位的事。
邢佳显然很诧异,“是你亲戚,还是朋友?上学的,还是工作了?”
张弛说,是一个朋友,刚毕业的小孩,正在找工作。
“正巧我们宿舍还有个床位,你朋友不是农村人吧?”张弛说不是,邢佳打了保票,“那没问题,我跟宿管阿姨讲一声就行。”于是,这一桩租床位的交易,邢佳充当了中间人,大包大揽,效率奇高,张弛猜测,她一定是学校里的社团积极分子,热衷于资源配置、拓展人脉。他发信息给邢佳,表示感谢。“上周去钓鱼,你怎么没有来啊?”邢佳追问他。张弛说在单位加班。邢佳说:“这周来吧?我跟乐乐说一声。”乐乐这个称呼让张弛觉得有些怪异。她才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子,做出这么一副贤妻良母的姿态,好像吃定了彭乐似的。但她才帮过忙,张弛不好拒绝,便说:“行。”邢佳最后又补上一句,半开玩笑半试探,“带上女朋友哟。”
赶在周末前,窦方自张弛家搬了出来。借宿四五天,她多出了一只行李箱,虽然张弛说不用还,但窦方在心里觉得自己越发债台高筑,有些怏怏不乐。到了宿舍楼下,她的表情有些茫然。张弛想,一个高考失利,混迹社会的人,重回校园时,一定有很多感慨和失落,或许还有自卑。但窦方只是仰着脸,望着旁边一栋三层高的破旧楼房发呆,不时有骑着自行车,背着书包的年轻男女自她身边经过,男同学的目光要格外热烈一些,不断在自行车上扭过头去,打量着她的脸蛋和一双长腿。
不一会,邢佳从宿舍楼里出来。她先看见张弛,然后看见窦方。看见后者时,她站在台阶上有一阵没有动弹。这时她深悔自己没有先问清楚对方的名字,同时目光在张弛二人身上盘旋,猜测着他们的关系。她听见窦方跟自己若无其事地打招呼:“我是窦方。”邢佳嘴巴也扯出一个笑容,“你好。”
“走吧。”邢佳对窦方说,没有要上来帮她拎行李的意思。她又提醒张弛,“周日,别忘了。”
等张弛离开后,邢佳领着窦方往楼里走,她不时别过脸去看窦方。她想到张弛在微信里说对方“毕业了”,她当时以为是大学毕业。现在才意识到张弛有意地误导了自己,也许窦方连高中都没有毕业。“你高中毕业了吗?”
“对。”窦方话也不多。同性相斥,在两个漂亮女孩身上表现得格外明显。
“你高中哪个学校的?”
窦方拽着两个大箱子爬楼梯,说出南方一个城市的名字,又说:她等找到工作后就搬走。
得,社会闲散人员。大概是在发廊、餐厅、ktv之类的场所打工为生。这和邢佳的预期差距太大,可人都领回来了,也不好反悔,邢佳心里很不高兴,但她没有表现在脸上,等窦方把箱子拖进宿舍,邢佳把靠近门口空着的下铺一指,“你睡这。”便背着书包出门了。
这是一间四人宿舍,除空置的那张床外,剩下三个床位都用帐子遮得严严实实。室内杂物不多,挺整洁,两张桌子,一张被征用做了梳妆台,上面各式化妆品堆得满满当当,另一张桌面上堆着零食、小说。电脑之类的贵重物品大概都锁在柜子里。从物品摆放的方式来看,三位居民应该是过着井水不犯河水,表面上还算和谐的同居生活,否则,在这样逼仄的环境中,光是丢失一瓶香水和乳液,都足以引起宿舍大冷战,三这个尴尬的数目则很难保持长久的平衡。
窦方好奇地观察了一周,然后打开箱子。桌子上明显已经没有多余空间,她尽量把自己的东西堆在床上和床下。她在床底下爬进爬出时,另外两个居民从各自的帐子里探出脑袋,漠不关心地看了一眼。“要帮忙吗?”有个女孩礼节性地问。在得到否定的答复后,室内又归于安静。
等窦方安顿好后,两个室友穿着睡衣下了地,开始商量吃什么。她们对窦方的到来既不兴奋,也不排斥,更没有问那么多的问题,只是简单介绍,一个叫朱敏,另一个叫赵忆南,两个人都相貌平平,朱敏是刚才主动提出帮忙的那位,赵忆南显得神情木讷,窦方看见她的帐子是掀起来的,床头一排毛绒玩偶,彼此亲亲热热地挨在一起,在主人的心里,也许藏着一个痴迷过家家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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