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瞬的失神。姒少康把自己关在重夏殿,与我一道不眠不休了三日么?心房好似一口陈旧的钟,发出闷闷的响,但也,仅此而已。
我知道姒少康的寒毒能解,我的悲、我的痛,自然及不上姚松染。
水泽大滴大滴地落下来,她仿若未察觉般,一手扶着墙,一手抵在心口,喃喃道:&ldo;他是我的夫主啊,是我姚松染的,怎么可以让你给毁了呢……&rdo;
我忽然就觉得,她脸上理所应当的关怀与难过是如此刺眼,一股郁火憋在胸口,让我一下子脱口而出:&ldo;他以前可不只是你一个人的,染夫人,你难道忘了那个死在你自己手上的亲姐姐了么?&rdo;
一句话,如天降霹雳,让姚松染猛地顿住,踉跄地后退了一步。
&ldo;……你在说什么,阿姊不是我杀得,不是我!&rdo;她连连摆手,向来沉静的眼里竟有了惧意。
多精彩呀。
换作以前,我定会饶有兴致地盯着她,再戏谑地讽刺两句。但今日,我没这个闲工夫。
所以我直截了当道:&ldo;这几天我找到了很多东西,包括岚夫人故去前留下的,或者说,被她藏起来的一些东西。&rdo;看着姚松染煞白的脸,我还是忍不住冷笑出声,&ldo;不过我对这些也没兴趣,染夫人要是有什么想说的,不如直接和夏后说。&rdo;
她终于扶墙站稳,空洞的眼像是在看我,又像是什么都看不到,她低低重复着我的话:&ldo;没兴趣,是啊,你对什么都没兴趣,却偏偏夺走了我最想要的东西。&rdo;
念到此处,她像是突然抓住了什么一样,双眼有了焦距,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嘴角也挂起了冰凉的笑:&ldo;既然如此,我又怎么会让你拥有你最想要的?你不就是想知道,寒诺在哪儿吗?我告诉你,他在刑堂后的抛尸地。&rdo;
脑后轰地一声,我坐在床沿上,好似无依无靠的浮萍,陷入了冰寒至极的漩涡。
她得意道:&ldo;我知道你没去哪里找过,你不敢,你怕见到真相。&rdo;顿了顿,忽地肆意大笑起来,哪里还有半分贵妇人的仪态,&ldo;现在我告诉你了,感觉怎么样啊。哦,忘了说,他在最边上,有棵小歪脖子树旁边,那土还是簇新的,你过去一看就知道。&rdo;
☆、背叛
姚松染说,我的诺儿已经死了,被埋了,再也见不到人世,再无欢歌笑语了。
不可能。
怎么可能呢。
我捧起灰黄的土,双手颤抖,土又扑簌簌落下,就像一把浑浊的眼泪。
她说得没错,我翻遍了夏宫也不敢去翻刑堂后的抛尸地,我不敢,真的不敢。
没见到,总还有个念想。我那么胆小,为了一个念想,宁可放过一个真相。
如今却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
我看着眼前被我亲手挖出的一切,触目惊心的一切,死咬着唇,一动也不能动。
十三四岁的少年,静静地躺着。面孔被划得稀烂,只是那清瘦的身材,的确与诺儿一般无二。
少年浑身上下都是伤,道道血痕,便是被丢进这坑里时,血亦未流尽,让他周身的尘土浸染了鲜血,而尘土与鲜血之间,夹杂了许多东西。
衣物、杯盏、玉冠的碎片……很多很多,全都是诺儿的旧物。
我将手伸进土中,取出了一个很不起眼的小玩意儿。
圆圆的,灰不溜秋,雕着一只小老虎,朴素却用心的纹饰间,淌满了干涸的血,所以它再也不威风、不可爱,躺在手上只会将心扎痛,痛得无法忍受。
这是个陶响球,是诺儿两岁时我与寒浇一道送给他的生辰礼物。
醒来时,是在素云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