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园整整热闹了一天,到黄昏时分,杨云舒和宣惠才把客人全都送走。
宣惠再一次向杨云舒道谢,之后姑嫂二人作别,各自回去歇息。
杨云舒将儿子放在身旁的床榻上玩耍,自己叫了小丫鬟来捏肩捶腿。她正闭目养神,梁瓒回了正房。
他悄悄示意小丫鬟下去,自己上前继续给杨云舒捏着,嘴里笑道:“王妃今日辛苦了!”
杨云舒被他唬得连忙睁开眼睛,看见丈夫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便起身笑道:“怎么敢得王爷说声‘辛苦’!”
梁瓒把她按回椅子,继续不轻不重地揉捏着。“我听说今日戏酒菜肴都极好,笄礼也没出什么差错吧?”
杨云舒笑道:“给宣惠插笄的是黄夫人,又有旌云姑姑在旁边,怎会有差错。只是,”她沉吟道,“戏班花旦开始唱戏的时候,薛公子上去……”她将事情前前后后讲了一遍。
“臣妾听宣惠说是因那花旦长得像和靖公主……可惜臣妾只成亲前进宫那次见过,也记不大真切了。”
梁瓒眯着眼睛,想了想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当初在南苑闹海西和亲的事情时,昌邑伯一反常态,将阿元打得下不了床。只怕当时他是要赶在海西人来以前向父皇求娶和靖,哎……和靖恐怕也是为了他,才要想法设法叫成颐在海西王子面前露脸……这真是……”
梁瓒感慨颇多,杨云舒却是心如乱麻。她很想问问梁瓒觉得王妙言如何,是否中意,可又害怕梁瓒觉得自己盯他的梢。
踌躇犹豫了许久,杨云舒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变成了:“王爷预备什么时候接钱小姐进门?”
梁瓒正在给她按摩的手突然一凝滞,复又按起来:“钱家什么时候送来,就什么时候吧,看他们家自己什么主意。”
杨云舒心里有些气苦,但还是淡淡地问道:“噢?不先等王家妹妹进门吗?”
梁瓒笑道:“我的意思是,钱家不是说要送女儿过来陪伴宣惠吗?他们想什么时候送来,我不管。”
杨云舒竭力保持声音的平静,她笑道:“王爷难道不知他家送来是何用意?还是您要跟钱家打迷糊?”
梁瓒停下手,搬了椅子坐在她面前,拉着她的手笑道:“怪我前日说得匆忙,没有跟你说清楚。”
“我并不想纳钱氏进门,侧妃、侍妾都不想。但若有了他家倾力相助,现在就可以开始招兵买马了。”
杨云舒忙道:“这些我都知道,王爷不必解释……”
梁瓒笑道:“我是想让钱氏嫁个我身边的亲近之人,也算给他家一个定心丸。只是这人选却着实难办……慎之自不必说,是绝对不行的。王聿跟咱们家怕也不能长长久久地一条心,若让他家跟钱家亲近起来,只怕更是要如虎添翼。阿元和孟公子倒都还合适,但这两家都未必看得上钱家的门第……”
梁濯突然间放了一个响屁,把父母和自己都吓了一跳。梁瓒拧着他的小脸笑道:“你这个坏家伙,可是想说爹爹说的话都如你的臭屁一般?”
杨云舒叫了乳母进来,吩咐道:“濯儿只怕是要拉臭臭,快抱到外间去,莫要教他弄到自己身上了。”
乳母急忙抱了梁濯出去。两人的话被这小子给打断了,夫妻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杨云舒叫人打水进来,服侍了梁瓒洗漱,自己也卸了钗环,收拾妥当上床安歇。
梁瓒躺在床上,犹豫着要不要把今日碰见王妙言之事告诉妻子,但看她一脸倦容,自己也觉得此事没什么要紧的,说出来了反而会扰了妻子的心情,便按下话头,没有提起。
杨云舒等了一晚上,也没等到梁瓒说王妙言的事,心就慢慢地沉下去了。丈夫心中有了不愿意跟自己分享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是他与另外一个女人共有的。
杨云舒光彩照人的脸变得灰败,果然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吗?她心里非常痛苦,翻个身背对着梁瓒,假装自己已经睡熟。
梁瓒感受到妻子低落的情绪,却以为她只是累了,便伸臂将她搂在怀里,用手温柔地安抚着她。
杨云舒侧躺着,眼泪一滴一滴静悄悄地滑落,不一会儿腮边的枕头就都湿了。她身体僵硬着,生怕一个细小的动作就会惊醒梁瓒。
直到她听到梁瓒发出轻轻的鼾声,她才小心翼翼地拿被角按了按眼睛,把眼泪吸干。
她一直记得小时候嬷嬷告诉自己的话,哭了不要乱擦眼睛,否则明日眼睛就会肿,别人看到了是会笑话的。
数日之后,王锦堂在金陵新买的宅子里设宴款待梁瓒,同时还邀了裴敏中、薛元翰与程朴做陪客。
酒过三巡后,王锦堂命人撤去宴席,给众人奉了茶,笑道:“这宅子听说是孝宗皇帝时的户部尚书沈谦所建,留着是要给自己致仕后居住的。只是他自己也没想到,如此花费心思建的园子,他竟一日也未曾住过。还没致仕回到江南,就被孝宗皇帝贬到辽东冰天雪地里去了!”
裴敏中道:“我也曾听过这个说法,故而从那之后这宅子在沈家后人手里怎么也卖不掉。倒是王大人慷慨,解了他家的困局。”
王锦堂哈哈大笑道:“别人说着宅子不吉利,尤其当官的住,最是不祥。我却不这样想。沈尚书无非是气运到头了,可与这宅子没什么相干。我从来不信这等邪祟之事,只要气运旺,再凶的宅子也照样镇得住!”
程朴笑道:“正是!子不语怪力乱神,王大人此番高见,可以拿去打那些假读书人的脸了!”
王锦堂笑道:“既然今日把众位请过来了,那就去看看这江南富贵乡里景致。只不过裴世子怕是要觉得了无新意了,这些东西再好也只是小巧,可万万不能跟成国公府的园子相提并论。”
裴敏中笑了笑,没有作声。
王聿邀了众人一道出去,王锦堂突然说道:“我留王爷说两句话,你们先行一步,我与王爷随后就到。”
薛元翰装作漫不经心地看了王锦堂一眼,觉得他怕是又要为难梁瓒了。
“王爷觉得十月初十这个日子如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