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当地妇女从屋内走出来,看到他吓了一跳,随即走近了些,对他行了个合十礼。
白深也微微躬身行了个合十礼。他从来不信宗教,却无端羡慕在此修行法度的人们,虔诚而圣洁,是真正的干净。
妇女打开门请他进去。白深踩着一地积雪往里走。正堂里有一个老人,身上盖着藏红色长袍,靠在躺椅上打盹儿。
白深走近,在躺椅前蹲下来,静静凝视眼前的面孔。
他总算体会到那句&ldo;人间的面,见一面少一面&rdo;,每次看见爷爷,就感觉到他的变化。
加深的皱纹像是干涸的大地表面裂开的沟壑,那双浑浊不清的眼多了些他看不懂的东西,一种悲悯和普世情怀。
老人听见动静,眼睛依旧闭着,人也没动,不问来人是谁。
白深的手伸进藏袍,轻轻握住了老人的手,低声唤道:&ldo;爷爷。&rdo;
老人轻缓地睁开眼,打量了他一会儿,随即笑起来,抬手揉揉他的头发:&ldo;玛儿,你还是来了,是不是?&rdo;
&ldo;是。&rdo;白深答道,坐在他身旁的木椅上。
&ldo;人世之事,非人世所可尽,&rdo;老人轻声说,&ldo;不愿随波逐流,反倒逆水行舟,也好,这才是我老白家的后人。&rdo;
白深无言地看着他,半晌才说:&ldo;孙子不孝。&rdo;
&ldo;你来找我,是为了深海的事情?&rdo;爷爷问。
&ldo;是,&rdo;白深回答,&ldo;我想离开深海,去做自己的事情。&rdo;
爷爷不说话,默然地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积雪,突然想起来:&ldo;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写过的一首诗,&lso;霜雪中漫步,似人间清寒。随冷风远望去,也不过残花枝头。空色,虚幻。&rso;&rdo;
白深点点头:&ldo;记得。&rdo;
&ldo;我当时就想,一个十岁的孩子,怎么会写出这样的小诗,&rdo;爷爷微微眯着眼睛,似乎在回忆,&ldo;你从小,我就让你学密码、学情报、学管理,带你参加特殊训练,甚至把你和弟弟两个小孩儿扔在荒岛上。&rdo;
&ldo;在那之前,我一直以为我做得很对,我给你们的是前途无量的未来,&rdo;爷爷轻声说着,&ldo;直到那年你出去训练,我在你的枕头下发现你写的那些小诗。往后的这十几年,爷爷就在想啊,我是不是错了。&rdo;
白深垂着脑袋,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ldo;玛儿,你说,你怎么会突然要离开?&rdo;爷爷问道,&ldo;从前我知道你不甘愿,但你从不会反抗。到你现在的年纪,我本以为你这一生已成了定局。&rdo;
白深想了想,自己离开的动因究竟是什么。
可能是白桦让他明面上离开了深海,但其实这对他而言也不会有太大影响,反而是做暗线的好时机。
可能是事到如今,他不想再隐瞒自己的身份,只要待在深海,他就是复杂的。如果他的几个朋友知道了,应该会非常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