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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1页)

那是一位年轻的小姐,瘦瘦的,扁扁的,像只纸板衣架躲在宽大的红色制服里。她一定是这里的餐厅服务员,要不她怎么会端着这只盘子呢,可是我看不出附近有餐厅的迹象。

&ldo;小姐,你们的值班经理在哪里?&rdo;我问。

小姐转身凝视着我,在那幽暗的走廊灯光下,她的眼睛是深蓝的,像海藻的颜色。她紧张地瞧着我,突然打了个哆嗦。

&ldo;不要害怕,我只是想找一下值班经理……&rdo;我用手指整理着凌乱的头发,慢慢后退。我不知道我身上哪个地方吓着了她。退到楼梯口时,我转身,左手扶着栏杆,脚不点地地下楼。在楼梯拐角处,我看见了一楼大厅耀眼的灯光。

总台小姐的瞌睡已经醒了,手中握着一把大梳子,一面翻来覆去地看,一面小心地除掉缠在上边的头发。旭光给舟山市文联的朋友黄立宇打电话,希望他能带张身份证过来。但是电话没人接,大概已经出门了,正在前往大海饭店的途中。

&ldo;你到底有没有带身份证?&rdo;旭光悄悄问我。

&ldo;早上一醒来我就把它插在红封皮的通讯录里。&rdo;我说。我们不约而同地回头看那总台小姐。她歪着嘴哼起了小调,仿佛正沉浸在一种隐秘的快乐里。

&ldo;我们换个地方算了。&rdo;旭光悻悻地说,白了那小姐一眼。

换个地方当然可以,可是能保证不会再遇上这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小姐吗?我再次跑到二楼。走廊的灯光依然那么幽暗。值班经理房间的音乐已经停止,盘子已被收拾走,但是地板上还散落着许多饭粒,房间里残留着菜食和人体的气味。其他办公室的门也都开着,我挨个窜进去,像条狗一样嗅着房间里的气味。在总经理室,我把上身伏在发热的玻璃台板上,看压在台板下的各式照片和收据。那位拿着蓝色盘子的餐厅小姐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不动声色地瞧着我。

&ldo;你在找什么&rdo;?她问。

&ldo;我在找你们的值班经理。&rdo;我一边说着,一这迎着她走去。她开始后退,但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继续朝她逼近。

&ldo;你想干什么?&rdo;她慌了,想逃走。

&ldo;告诉我,你们的值班经理在哪里!&rdo;我恼怒地叫道。

我看到她的瞳孔放大了。她拔腿想跑,但是我一把攥住了她细小的胳膊。

&ldo;你想干什么?&rdo;她惊恐地说。

&ldo;我不想干什么,&rdo;我有点穷凶极恶,&ldo;我只是想付给你们钱,然后住下来!&rdo;

&ldo;你放开我!&rdo;她叫道。

我放开她。她揉了揉胳膊,伸手朝走廊尽头指了指。

走廊尽头拐角处,果然有一扇紧闭的门,从门上的气窗处透出一丝微弱的灯光,你不注意,根本不会发现。没有门牌,门被墨汁涂得乱七八糟。我用指节敲门,但是许久不见动静。于是我改用拳头。不久,门开了,门口出现一位穿皮夹克的高个子男人,四十岁上下,国字脸,黑脸膛,蓄着密密的唇髭。他叼着烟,一声不吭地俯视我。

&ldo;你是值班经理吗?&rdo;我气势汹汹地说,我发现他的身后还站着三个恶狠狠的中年男子。

&ldo;什么事?&rdo;他的口气倒挺缓和,俨然是一位镇定的、独当一面的黑社会老大。

我嘴唇发颤,但是丝毫不改变说话的语气:&ldo;我来舟山旅游,可是一时之间找不到身份证了,但是我有单位工作证,总台小姐却不准入住。&rdo;我把工作证递给他。他接过,手指捏着这黑色的小本子,但是小眼睛却在瞟着我,好像在提防我突然拔枪。&ldo;工作证应该是可以用的。&rdo;他说着,转身进去。我跟着他,从三位不怀好意的男子中间侧身挤过去。房间里烟雾缭绕,地上堆满了烟蒂,墙壁上长着很多黑色的霉点。整个房间只亮着一盏很暗的台灯。他拎起电话听筒,一边用方言叽咕着,一边示意我去总台办理入住手续。

我回到耀眼的一楼大厅。呵欠连连的总台小姐递给我一张入住登记单。我交了三百元押金。

幸好房间还算干净,电话、电视机、卫生间等一应俱全。想起明天就有可能到海上去,我的心情非常舒畅。

我把行李放好,然后跟旭光一起出去吃晚饭。

1997年12月4日

天已经睛了,但是今天我还不能出海。

旭光在法院里上班。我起得很早,在房间里看了一会书,九点钟时我步出饭店大门,去舟山日报社找阿坚‐‐旭光忙于考研,委托他做我出海的顾问和伙伴。在阿坚的办公室里,我翻阅着最近几个月的报纸,试图从中寻找到出海的线索。我希望能跟渔民一起出海,和他们一起捕鱼,一起吃饭,一起睡觉。我还想到偏僻的小岛上去,住上几天‐‐那将是很小的小岛,被辽阔的海洋所包围,岛上没几户人家。

阿坚在不停地给嵊泗的朋友打电话,帮我联系出海事宜。他准备陪我去嵊泗列岛,但要等到他把手头的工作做完,大概要三四天以后吧。在这三四天之内,我只能单独行动。他让我独自先到岱山去。

昨天晚上,我们在市中心的一个餐馆吃饭。除了金旭光,还有黄立宇、阿坚,后来又来了一位,叫李军,瘦瘦的,长着两片薄薄的嘴唇,头发整齐地往后梳着,额头的发际极高,仿佛清朝的遗民。

八点多钟,我们从餐馆里出来,沿着湿漉漉的街道,步行至市中心广场,然后蹩进广场边上的一条小巷。小巷暗暗的,隔很远才有一盏路灯,裹在夜雾里,微弱的光芒几乎照不到地面。黄立宇就住在这条寂静的小巷里。我们去他家谈天,用旭光的话说,是去&ldo;论剑&rdo;。我喜欢&ldo;论剑&rdo;这个词语,它使参与&ldo;论剑&rdo;的人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以为自己就是武侠小说里的侠客。

我们跟着黄立宇钻进一个黑乎乎的单元门洞,整条楼梯顿时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二楼有扇门打开了一条缝,逸出的灯光照亮了我们脚下的路,一个蓬乱的脑袋伸出来,那对黑中泛白的眼珠瞅着依次盘旋而上的我们。

&ldo;是去黄立宇家的。&rdo;这位老兄自言自语道,说完&ldo;砰&rdo;的一声关上了门。我们重又陷入黑暗中。

黄立宇家在四楼,我们跟着他鱼贯而入,在书房门前换上拖鞋。书房里摆着一台电脑,一张桌子,书整整齐齐地码在书架上。大家在茶几四周围坐成一圈,像老爷一样轻轻咂起了热茶。整个房间都是愉快的喝茶的声音。

几口热茶下肚,大家的面孔开始潮润起来。有人开如高谈阔论起来。话说到一半,有人插话进来,表达了不同意见……大家争得面红耳赤。后来大家都很疲倦,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深夜一点多钟,旭光、阿坚和我从黄立宇家出来,前往我入住的地方。夜晚的街道非常静寂,路灯发出像月光一样清冷、灰暗的光辉。窗户都紧紧关闭着,偶尔从某扇尚未沉睡的房间里透出一丝温暖的光线。已经是深冬了,从海上吹来的风在我们面前一路追逐着,盘旋着,掀动着我们的裤脚和掉落在马路上的树叶。我缩着脖子,双手插在裤袋里,身体瑟瑟发抖。这就是舟山吗?我想,现在我正贴在它的地面在走。跟杭州相比,这里好像多了一份孤寂,也许是远离大陆,受海水冲刷的缘故。白天,人们像鱼一样为生存朝不同的方向游走,晚上回到用石头和海藻搭起来的安乐窝中抚慰无助的灵魂。这里有点像乔伊斯笔下的爱尔兰。这里自成一体,但是好像有点闭塞、小气。这里的文学刊物叫《海中洲》,意为&ldo;大海中的小块陆地&rdo;,这个名字仿佛在不经意中道出了舟山的现实、人们的集体无意识:一方面是诗意的安居之地,另一方面是隔绝的失望之地。谁会来把它撕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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