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半夏摇摇头。“青黛呢?”顾瑾汐臻首低垂,眼神微微有些闪烁。人心隔肚皮,前世青黛死得凄惨,可到底她却不能如半夏这般毫无防备地信任。至于白芷,她抿着唇,心沉沉。半夏压低了嗓音,“药效未过,还在外间睡着,要不要叫醒她?”“不必。”顾瑾汐眉头紧锁,半晌才罢了罢手,“你也早点回慕汐阁歇着,这里不用留人,不然若是给旁人发现就不好了。”“嗯,待小姐歇下,奴婢就离开。”半夏说着伸手服侍顾瑾汐,却陡然在看到顾瑾汐的衣摆时低低惊叫了声,“呀!”顾瑾汐眉宇颦蹙,“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小姐,您的衣衫怎么破了。”半夏抿着唇,不过很快又回过神来,“是奴婢疏忽竟然现在才发现,待稍晚些奴婢给您补补,这件可是小姐您最喜欢的黛染彩雀织锦的料子,整个凉都有的人都不多呢。”“什么?”顾瑾汐闻言,刚放下来的心又悬到了嗓子眼儿。她赶紧将衣衫脱下来拿到烛火旁,果不其然,那衣衫裙摆处有一小块撕裂的地方,明显合不拢的。该死!她在心底暗自咒骂,定然是自己从柴禾堆上跌下来的时候给勾到的,自己穿什么衣裳不好竟然穿了这件。重生以来,她满心都是怎样对付顾瑾澜和柳姨娘,对自己平日里穿戴的少有上心,竟然犯下这样的大错。瞧着那民居内的老妪怕也不是简单的人,现在只能祈祷别给她发现了。半夏并不知晓此刻顾瑾汐心底是怎样的波澜起伏,只瞧着那合不拢的缝隙,略带可惜道,“这种料子不好找,当初可是陛下赐给老爷的,这衣衫往后怕是不能穿了。”“这件衣衫在今天的大火中被烧毁了。”顾瑾汐闭上眼深吸口气,一字一句道。“小姐,您说什么?”半夏不解。“我说,今日慕汐阁大火;这件黛染彩雀织锦的古纹云蝶千水裙被大火烧毁了。”一字一句,清楚明了。半夏猛然回过神来,垂首视线落在手上的裙子,慎重地点点头,“奴婢明白,可今日有不少人都看到……”“你用颜色相近的料子再做一件差不多的群子出来。”顾瑾汐深吸口气,“动作要快,别让其他人发现了,明白吗?”“是,奴婢明白。”半夏面色沉重。“嗯,你先退下吧。”顾瑾汐无力地罢了罢手,这件裙子可以毁了,可她却不相信那人不会查,所以她必须尽快想出办法来。如果她记得不错,这黛染彩雀织锦的料子是当年西楚边陲一个部落上贡,虽然稀少但凉都不少世家贵族都有,短时间内那人想要查是查不出来的;柳姨娘,柳家;倚在床头,她双手紧紧地抓着被褥,只是时隔太久她已经记不清到底当年陛下赐给了哪些家族;即使知晓也不知道人家会给家里哪些女眷用,一时之间,顾瑾汐辗转反侧。……隔天,天尚未大亮。顾瑾汐是被院内阵阵嚣闹给吵醒的,她揉了揉惺忪睡眼,眉宇微微颦蹙着,昨夜发生的事情太多后来又……至于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现在脑子还沉沉的。“青黛,到底怎么回事?”语气有些不愉。青黛双手捧着铜盆,放到床头的木架上,语气有些凝重,“听说,宜兰园出事了。”“嗯?”顾瑾汐起身无力地打了个呵欠,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那柳姨娘不安安分分的带着,又闹什么幺蛾子。“小姐先洗漱吧。”青黛捧着温水浸湿后拧干的锦帕过来。顾瑾汐擦了脸,接过青黛适时递过来的盐茶,见缝插针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奴婢也不甚清楚,只隐约听说,张妈妈没了。”青黛压低了嗓音。“什么?”顾瑾汐捧着茶杯的手顿时怔了下,茶水飞溅,湿了她刚换上的衣衫,“怎么回事?”“老爷已经过去了,听说还遣人通知了刑部的大人,现在应当都已经在那边了。”青黛声音柔柔。顾瑾汐却是面色难看,“什么时候的事情。”“半个时辰前。”半夏低着头。“那你怎么不叫醒我。”顾瑾汐抿着唇,这张妈妈怎么会说没就没了的,难道又是柳姨娘的诡计?想到这里,她双眼微微眯着。☆、定案落幕青黛身子顿了顿,可手上的动作却并未停歇,只听见她语带恭谨道,“老爷临走前特地吩咐不让惊动小姐,奴婢也是听过往的下人隐约提及,具体也不大知晓。”“嗯。”顾瑾汐眉头紧锁,思忖半晌;眼底飞快地划过一道什么,凉凉道,“更衣。”那凌厉的眼神,冰冷的语气,青黛不由得恶狠狠打了个寒颤,心底猛的悬起;小姐当真是越发的邪乎了。宜兰园。待顾瑾汐洗漱更衣匆匆来时,卯时已过,天大亮。尚未走进就看到那初阳下影影错错的影儿还有那哭天抢地,撕心裂肺的哭声。“张妈妈,呜,呜呜……”“妈妈,你怎么抛下我就走了。”“……”顾瑾汐拨开人群,原本那些下人还有些不满,可转头瞧见来人的面容整个人顿时哆嗦着往后退了退,还不让提醒前面的人。很快,她面前就自动清理出一条宽敞的道路来。“汐儿,你怎么过来了?”如此异状自是没有瞒过厅内众人的眼睛,顾淮抬头,眉头紧皱,“你身子不好赶紧回房。”“呜,呜呜……”顾瑾汐撅着嘴,“爹爹。”带着三分娇气七分软糯的语气,让顾淮的心不由得软了下来;趁机四下查探,在那厅内的中央,张妈妈的尸体已经被挪到担架上,一个陌生的白衣男子蹲在地上,似是在检查着什么,柳姨娘被两个婆子拉着,不断的挣扎着,哭天抢地的声音也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老爷,您要为张妈妈做主啊。”柳姨娘抽抽搭搭,句不成句。“呜,呜呜!”顾淮面色也极是难看,“张妈妈的死若另有冤情,李尚书自会与她做主。”“顾大人客气了。”顺着声音看过去,顾瑾汐顿时瞳孔缩了缩,只见坐在顾淮旁边的青年男子瞧着约莫二十出头的模样,高挑秀雅,整个人好似清泉般,带着股无端的清爽沉静,她不会忘记,这个人,这熟悉的面容,这熟悉到了命里的嗓音,刑部尚书——李、慕、白!她整个人身子微微颤抖着,眼眶有些酸涩;耳边闹闹嚷嚷,她却已经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眼前画面流转,好似又回到了当年。午门菜市口处,人头涌动,正午的太阳格外的晒。在那三尺高台上,孤瘦温雅的男子脊背挺直,双手被反押,却仍旧盈盈浅笑。“言哥哥,不要,不要。”“傻丫头。”面对生死却仍旧含笑,直到那高台之上的男子一声宛若清泉般的轻喝,“时辰已到。”她却被人揪着头发,“胆敢再对澜儿动手,这就是下场。”“啪——”可她却早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她永远都记得,记得那个含笑着鼓励她活下去的男子,她永远都无法忘记,他最后留下的那三个字,对不起。秦襄总是很了解她,总是能精准的抓住她的软肋;爹爹,三位哥哥,她在乎的外祖家,直到最后,甚至连唯一对她好的言哥哥都……其实,他从来没有对不起她;反倒是她,欠他良多,若遇上她,是他不幸的开始,今生,便不要遇上了。但曾相见不相识,远胜相识不相知。李慕白,李慕白!顾瑾汐咬牙切齿,双眸通红,死死地瞪着李慕白,缩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全,那恨不能将他剥皮抽筋的浓浓恨意。当年顾瑾澜故作姿态,害她双手手筋被断,还言哥哥声名尽毁,最后还被斩头与菜市口;若不是李慕白从中徇私,她不相信,绝对不相信堂堂刑部尚书,连这么简单的陷害都查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