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凡猜得着是怎么回事,却只得说些场面上的话:&ldo;老干部是党的财富,我们要重视和关心他们。他们有意见,肯定是我们自己工作有问题。关键是要多联系,多沟通,争取老同志的支持和谅解。&rdo;
陶凡倒是没有把陈永栋想象得多么可怕。自己同他没有夙怨,他平白无故不会发难的。就怕有人找茬儿,去调唆他。老干部们肚子里通常都埋着股无名火,谁去一拨弄,就会燃起来。陶凡当上地委书记后,免不了也要过老干部关。他要了份老干部名单,逐个儿琢磨。看看他们的资历,真叫人肃然起敬。很多老同志都是枪林弹雨中过来的。陶凡忽然有些感慨,心想这些老人都是枪口下捡回的性命,要让他们好好活着。他们想发脾气,就让他们发发脾气吧。
陶凡不想按照惯例,只是在老干部工作会议上讲讲话,表示自己如何关心老同志。他排了个时间表,想挨个儿同老同志沟通。他想第一个就拜访陈永栋老人。都说陈永栋是个倔老头,想找他聊天十有八九会碰钉子。没有办法,也得硬着头皮去碰碰。
可是陶凡还没来得及去拜访,就碰着陈老了。地委办公楼建在山坡上,楼外有个小坪,小车可以直接开到坪里。正对着办公楼大门的是宽大的石级路。那天下午,陶凡带着关隐达,往办公楼去。刚爬上几级阶梯,就见陈永栋出了办公楼,低头往下走。陶凡忙站住了,招呼道:&ldo;陈老书记,您好!&rdo;
陈永栋本来就站在上方,气势更有些居高临下了。他半睁了眼睛,瞟着陶凡:&ldo;你是谁?&rdo;
陶凡笑笑,上去握手:&ldo;我是陶凡。&rdo;
陈永栋半天才伸出手来,轻轻搭了下,就滑过去了,淡淡地说:&ldo;哦,新书记?&rdo;
陶凡说:&ldo;我刚接这个摊子,需要您老多支持。&rdo;
&ldo;你说假话,我能支持什么?怕我们老骨头坏事吧!&rdo;陈永栋说。
陶凡笑笑,避过锋芒,说:&ldo;陈老书记,我哪天专门到您那里坐坐,行吗?&rdo;
陈永栋说:&ldo;我是不欢迎别人进屋坐的。听说你也有这个毛病?&rdo;
&ldo;我只在办公室谈工作。&rdo;陶凡说。
&ldo;还是不一样。&rdo;陈永栋说罢,低头走了。
陶凡不明白陈永栋这话是什么意思。关隐达怕陶凡尴尬,就说:&ldo;陈老真的好怪啊。&rdo;
陶凡严肃道:&ldo;小关你别乱说。&rdo;
陶凡进了办公室,回头叫道:&ldo;小关你进来坐坐吧。&rdo;
陶凡从来没有叫关隐达进办公室坐过的,不知今天有什么大事?关隐达望着陶凡,胸口忍不住砰砰跳。陶凡半天不说话,眼睛望着窗外。窗外正是刚才他碰上陈老的石阶梯。那石阶梯让休息平台分作两段,各段九级,共十八级。陶凡无意间数过的。刚才陈老刚好站在休息平台下面第一级,陶凡只好站在下面不动了。他若往上再走一步,陈老只怕就擦过他的肩膀下去了。他站在下面,既显得谦恭,又堵住了陈老。可是陈老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真让人不好受。
&ldo;小关,你猜猜,陈老为什么留着辫子?&rdo;陶凡突然问道。
这时吴明贤敲门进来了。陶凡说:&ldo;老吴你等等吧。&rdo;吴明贤笑笑,退出去了。
关隐达就明白这个问题的重要性了,认真想了想,说:&ldo;我只能瞎猜。我想,陈老要么就是对新的形势不适应,留辫子是他的抗议方式。就像西方有些年轻人,要反抗主流社会,就故意穿奇装异服。要么就是陈老学年轻人,想换个活法,所谓老夫聊发少年狂。要么这个不好说……要么就是有人说的,他有神经病。&rdo;
&ldo;你以为哪种情况可能性最大?&rdo;陶凡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