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殿下从宫里回来,他们这些人,免不得要跟着受一顿责罚。
这么想着,江林心中恼恨,走上前去,对着温瀛冷声奚落:“咱家就没见过比你更不怕死的人,殿下这会儿不在,你跪这里有何用?现在知道怕了?咱家还以为你有多能耐呢!”
温瀛漠然看他一眼,江林以为他不会理自己,过了片刻,他却淡声道:“江公公应当跟了殿下许多年了,却这般不了解殿下的性子,殿下就算再气恨,也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江林气得吊起尖细的声音,骂道:“你无辜?你还觉着自己无辜?你做下这等以下犯上的禽兽之事,你无辜什么了?你这般行径,死有余辜!将你千刀万剐都便宜你了!”
“殿下不会杀我。”温瀛笃定道。
“呵。”
温瀛没再与这阉人多说,凌祈宴或许会打他、骂他、赶他走,但不会真的杀了他,即便凌祈宴口口声声喊打喊杀,却不会当真动手,那位毓王殿下,根本不屑做脏了自己手的事情。
他在这里跪着,并非后悔后怕,只是想叫凌祈宴心里好受一些而已。
傍晚,皇帝寝宫兴庆宫再摆家宴。
皇帝今日十分高兴,他正值壮年,登基十六载,文治武功、民殷国富,已有盛世之景,后世史书上必能留下美名,自古帝王,汲汲营营一生,所图不过如此。
太后也很高兴,她先前就听人说了,她的乖孙孙凌祈宴今日大大给她长了脸,于是在家宴上特地提起孩子们送的寿礼,皇帝又在她面前将凌祈宴与太子都夸了一顿,说他俩送的寿礼最是有心。
太后眉开眼笑,提醒皇帝:“那你得多赏赐宴儿和寓儿些好东西。”
皇帝满口答应。
太后又问起凌祈宴怎么想到做那米雕的,学了多久,凌祈宴笑着回答:“是孙儿府上一个门客给孙儿提议的,孙儿上回跟祖母您说过的,那个冀州的小三元案首,他见多识广,知道的有趣东西多,米雕也是他手把手教孙儿做的。”
他这会儿虽恨那个穷秀才恨得牙痒痒,但当着一众人的面,尤其是当着皇后的面,却偏要吹捧温瀛,好叫她知道,她嘴里说的“不正经”,不过是她心胸狭隘的偏见。
沈氏的面色果真不太好看,凌祈宴没搭理她。
他知道的,沈氏心情不好,中午的国宴上,倾国倾城的外邦舞姬头戴海棠花御前献舞,差点没勾了皇帝的魂,想必事情已在后宫传开,沈氏心情能好才怪了。
凌祈宴不在意她怎么气恼,反正他已经安排了人照应那位舞姬,他估摸着最多几日,他父皇就会找机会将人收了,只要在那之前将人看住不让皇后下手,入宫之后她再想下手也得问问皇帝答不答应。
在给自己母后添堵这事上,凌祈宴向来十分擅长且热衷。
听到凌祈宴提温瀛,皇帝起了兴致,顺嘴道:“冀州来的小三元案首?朕有印象,先前国子监祭酒曾与朕提起过此子,说此子年纪轻轻,已有状元之才,他怎成了你府上门客?”
“说是门客,其实不过是在儿臣府上借住,闲暇时陪儿臣玩玩马球、投壶的玩伴罢了,过几日他就要下场参加今科秋闱,若是考得好,明年春就会参加会试,到时候儿臣想留他也留不住。”
凌祈宴说得大方,他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惯了,收个秀才在府上,皇帝还不至于疑心他想提前结交日后的朝廷命官,倒是听凌祈宴这般坦诚,反而有些欣慰。
近朱者赤,他虽对这个嫡长子没抱多大指望,也不想他当真做个什么都不会的纨绔。
于是点头道:“那倒也好,你也该收收心,跟这样的学生亲近,好过成日里与人在外胡闹。”
凌祈宴做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一旁的凌祈寓低着眼一言不发,眸色略沉。
沈氏冷淡打断他们:“不过是一个秀才罢了,能不能中举都两说,哪里就值得陛下看重,这是家宴,尽说外人做什么,吃东西吧。”
太后却与凌祈宴招招手,将他叫到身边来:“那米雕的百寿图,我都没看到,真好看吗?”
凌祈宴笑嘻嘻地与她撒娇:“祖母喜欢,孙儿回去再给祖母雕,父皇有的祖母也有,孙儿可不是厚此薄彼之人。”
几句卖乖讨好之言,同时逗笑了太后和皇帝,唯有皇后沈氏下意识地捏紧手中帕子,强压下心中怒意。
父皇有、祖母有,偏她没有,这个畜生,果真丁点都不将她这位母后放在眼中!
再一想到这些日子这小子都在管着藩务事,那外邦来的妖女,说不得也是他故意安排的,更叫她恼恨不已。
不过不管她在想什么,凌祈宴都不放在心上。
吃完家宴,凌祈宴出宫回府,走前被惜华郡主拦住,拉到无人处单处说话。
“那个温瀛,真是你入幕之宾?”
惜华郡主开门见山,问得直白,凌祈宴瞅着她,要笑不笑地道:“跟你有关吗?你一没出阁的黄花闺女,一口一句入幕之宾像话吗?”
对方恼道:“别转移话题!你说实话!他到底是不是?!”
凌祈宴挑眉:“你就这么关心那穷秀才的事?你果真喜欢他?”
“是又如何?”惜华郡主红着脸,气势却不输人,“你刚跟陛下说什么只是门客玩伴,在你府上借住的,到底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