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便听外头夏月和采菀几乎是异口同声:“石将军?!”
石贲将军?
如姒一怔,第一个本能反应便是想躲起来!
然而一瞬之后又镇定下来。
自己有什么好怕的?
眼下的形势,难道不该是:没错你发现了我的秘密!但是你是怎么发现的?这个过程就是你的秘密了!
想通这一层,如姒便直接出门到了院子里。
身穿朴素布衣长衫的高大男人正因为遇到了夏月和采菀这两个颇有些眼熟的丫鬟而尴尬莫名,看到如姒的一瞬间却又有些了然。
如姒大方一福:“石将军。”
石贲将军果然比如姒更不好意思些:“咳咳,恩。你是濮家姑娘?”
如姒颔首:“是。”看了石贲将军两眼,又想到今日之事,就有些心火上冲。
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石贲将军自己就算不亲自作奸犯科,但石仲琅在外头欺行霸市、胡作非为,最大的凭仗不还是石贲将军么?
先前回首两世过往,石仲琅的恶行简直不计其数,虽然石贲将军两三次回京时好像也在石家闹腾过,终究还是不了了之。如姒原先以为自己这辈子是断然不会跟石家有太多牵扯,寻机会将有些事情捅出来闹到衙门那里也就行了,如今看来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石将军来百福巷,是来赶尽杀绝的么?”虽然如姒站在陈家院子里也是个外人,但刚才在百福巷里遇袭,她也是实打实的受害者。要不是陈濯拼命保护,夏月又及时赶回来,说不定自己叫人两棍子打在要紧的地方,骨折毁容,一辈子就交代了。
石贲将军不由微微变色:“濮姑娘这是什么话?”
如姒其实心里清楚,这事情石贲将军定然是没有份的。他若是德行不端正的人,以他的权势地位,十几年前就能将素三娘子强纳了去。但是石贲将军对石家长房的恶行也并不是没有纵容的责任,此刻若与他好言好语的委婉告状,或许便跟那日的贺宴一般结果,石贲将军气一气,事情闹回老太太手里又不了了之。
既然好好说不一定有结果,那就得下激将的猛药。如姒冷笑一声:“石将军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今日令侄陷害陈捕头在前,雇凶杀我在后,只怕现下素三娘子昏迷不醒、生死未卜的事情,也跟府上二少爷脱不了干系!石将军此刻现身此地,您真不是来斩草除根的么!”
“什么?素……昏迷不醒?”石贲将军闻言又惊又怒,便要向里走。
如姒激将言语出口,便是势如骑虎,索性做戏便做全套,双手张开一拦,怒目而视:“干什么?石将军你要杀人灭口?天子脚下,首善之区,你一次次纵容石仲琅那个畜生谋财害命、作奸犯科还不够,你还要亲自动手吗?你不怕有报应吗!”
这话实在是重,连夏月都变了脸色:“姑娘!”
石贲将军果然驻了步子,凝目望向如姒:“濮姑娘,你话里有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如姒已经感到了对方的气势威压,毕竟是领兵多年的大将,而非只是个富贵人家的普通大叔。但现代文明社会里人人平等、司法公正的潜意识到底是深深刻在如姒骨子里,虽然也有些畏惧,却并不像长久生活在古代阶级之中的姑娘那样软弱容易退缩,咬了咬牙,将声音压低了两份,语气却更强:“你陷素三娘子于不贞之地,你自己知道吗?你知道今天石仲琅在永安大街上公然说什么吗!”
那一番言语,陈濯只怕在京兆衙门里分辨时也未必能说出口来。毕竟是石仲琅故意激怒陈濯,对素三娘子极尽侮辱能事。身为人子的,如何能转述出口。这也就是石仲琅计谋的下作而高效之处,既诱陈濯入瓮,又叫他难以转述。若真有什么街市流言传开,陈濯为了母亲名声,头一个便要想法子消了去,断断不会将那几句话传到石贲将军耳中。
当然,那都是在没有如姒这个证人的前提下。
石贲将军瞬间脸色再变,他就算少在京中,不大了解石仲琅,却很知道自己那个一辈子吃喝嫖嫖嫖的大哥。所谓上行下效,如姒既然压低声音说出了“不贞”二字,只怕情势的难堪是超过想象了。
这大约就是人性,真正像包公那样铁面无私,为了正义而六亲不认的人实在太少了。绝大多数自诩三观端正的人,在自己的切身利益被伤害之前,其实还是能够容忍通融自己亲人在一定范围内作奸犯科的。
“哼,”如姒见石贲将军眉头紧蹙,怒气已现,索性再上前半步,将声音压得更低,“石仲琅今日当街挑衅陈捕头,当面将素三娘子的人品贞洁毁谤得一文不值,个中言语之粗俗下流,但凡有礼有节之人皆不能出口。然而石贲将军若不信,我可逐字写于你看,看看你所纵容的贵府令侄,是如何无德无耻、无法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