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了定心神,明达问太医道:“那皇兄何时能醒?”
太医见明达没有发怒怪罪,也是稍稍松了口气,答道:“只是一时刺激导致的晕厥,这一二时辰陛下便会醒了。”
明达闻言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打算守在皇帝身边等他醒来。
不止是明达,皇后和唐昭宋臻都等在了宣室殿里。所幸宣室殿中应付皇帝的突发病情已是习惯了,除了派人去寻皇后和长公主,其余却是将消息封锁得极好,否则赶来探病的人会更多。
皇帝醒来根本不是在太医说的一二时辰内,众人守在宣室殿里一等就等到了后半夜。
皇后一直坐在皇帝的龙榻旁,痴痴望着他陷入昏睡时的容颜,心神都不知飘往何处。明达时不时起身在殿内里踱步几圈,再到榻旁看看皇帝醒没醒,看十次十次没醒。唐昭让人泡了壶浓茶,也不敢饮太多,时不时饮上一口,心不在焉,却是在想今日接二连三发生的事。
当此时,唯一能垂着脑袋打瞌睡的,也只有宋臻一人而已。小孩儿熬不住夜,偷偷饮了唐昭的浓茶也没用,脑袋一点一点又不能安心入眠。
唐昭本来想劝小孩儿休息,想想时机敏感也就作罢了。
等到后半夜,唐昭都犯困到眼神迷离,病床上的皇帝才终于睁开了眼睛。
皇后第一时间发现了,忙不迭凑上前问道:“陛下,陛下您可还好?妾这就去唤太医来!”
皇帝刚醒,脑子还有些迷糊,看着皇后匆匆去唤太医,昏迷前发生的事才渐渐浮现在脑海中。他一下子又惊又怒,若非身体实在虚弱不允许,只怕当即就能跳起来。
明达听到动静也忙进了内殿,一见皇帝神态便知他所想,忙不迭上前安抚道:“皇兄,没事了,阿臻也没事。他只是遇到点意外,有惊无险。”
这时候唐昭也已经叫醒了睡迷糊的宋臻,小孩儿听说皇帝醒了,揉了揉眼睛就匆忙跑了进来。直到看见皇帝果真醒了,揣满担忧的心这才放松些许,主动上前说道:“父皇该多保重身体才是,您可吓坏了我和阿娘。”
对着兄妹俩一个喊爹一个喊娘,多少显得有些奇怪。不过明达既然答应了宋臻还做他母亲,自然不好说什么,皇帝就更不在意这称呼了。
听说儿子担心自己,皇帝心中也是一暖,慈爱的目光在宋臻身上扫过,确定他确实无碍,这才稍稍放松了紧绷的心弦。而这一放松,他的精神也是肉眼可见的萎靡了下去,等到皇后领着太医回来替他诊脉,皇帝更是闭上了眼睛,满脸倦色。
不一会儿,太医诊脉完毕,脸上多多少少带上些愁容。
皇后和明达一看就知道,情况恐怕不是太好。两人看看闭目养神的皇帝,很有默契的冲太医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到外间去说。
太医领命起身,皇后和明达正要跟去,就听皇帝虚弱道:“皇妹留下。”
明达闻言脚步一顿,看了太医和皇后一眼,又走到床边坐下:“皇兄可是有事吩咐?”
皇帝这才重新睁眼,他看着眼前的妹妹,虚弱的同时却是浑身气势不减:“阿臻那意外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派人去查了?”
明达听问便将事情娓娓
道来,末了说道:“是谁动的手,我不说皇兄想必也是心知肚明。只是咱们查了这许多年也没个结果,臣妹实在不敢保证些什么。”
皇帝闻言沉默片刻,又道:“这些事,不必再瞒着阿臻了,他得长大了。”
明达闻言微微一顿,想着小孩儿今日受惊的模样,还是点头答应了。
接着皇帝深吸口气,突然道:“皇妹,朕把阿臻交给你,你要好好护着他啊。”
类似的话,十一年前皇帝就说过,彼时交给她的是怀有身孕的宫妃。而如今皇帝再次郑重其事说这话,却只让明达心中惊惧,她好看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皇兄此言何意?我自会护着阿臻的,皇兄也要早早养好身体才能多护他些日子啊。”
皇帝却是苦笑一声,摇头道:“皇妹,这恐怕是不行了。”
明达心中早有所猜测,可真听到皇帝说不行,心还是飞快的沉了下去。她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觉得嗓子哑得厉害,一时竟挤不出半个字来。
沉郁的气氛铺满内殿,明达看着病床上的皇兄,突然有些惶然。直到她肩上被人安抚似得轻拍了两下,情绪便在刹那间崩溃,转过身直接扑进了唐昭怀里。她将脸埋在了唐昭肩头,虽然安静得没有哭泣声传来,唐昭却能听见她凌乱的呼吸,以及感到肩头渐渐染上的些微湿润。
唐昭心疼极了,一边轻拍着明达的后背,一边去看病床上的皇帝。
皇帝的脸色着实不好,不仅苍白没有血色,经过这一遭惊吓,脸上还染上了几分灰败。他察觉到唐昭的目光看过来,唯有一双眸子还有几分神采,薄唇微启想要冲唐昭说些什么,结果发出来的却只是破碎的气音,仿佛之前几句话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心力。
宋庭曾给太子做过近十年的伴读,对他自然熟稔。皇帝的话虽然没能说出口,可她看着他口型也猜了出来:替朕照顾好明达。
唐昭于是郑重点了点头,皇帝见了也彻底放松下来——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如今还记挂着的除了江山社稷,也就只有明达和宋臻两个血脉至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