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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1页）

真是怪，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同这小姑娘很亲，自家人一样。刘芸走了，刘浩说了几分钟的客气话，就掏出个信封，说是感谢朱书记的关心。

朱怀镜笑道：&rso;小刘，我同意黑天鹅纳入重点保护范围，完全是从工作考虑。

起先没有想到你们，是我考虑欠周全。所以，你用不着感谢我。&lso;刘浩说：&rso;朱书记你这么说，我就不好意思了。我是诚心诚意的，希望朱书记接受。&lso;朱怀镜仍是笑着，&rso;小刘，我若板着脸孔，你肯定会说我假正经。我同意，有同意的理由。如果没有理由，你再怎么说，我也不会同意。你的心意我领了，钱是万万不能收的。退一步讲，如果你提着两条烟，两瓶酒，我收了也是人之常情。&lso;话说得入情入理，刘浩也不难堪，却仍想说服朱怀镜，&rso;我也是看出你朱书记是位慡快的好领导，有心高攀，才冒着被你批评的风险来的。你看……&lso;朱怀镜笑道：&rso;你说我慡快，我就慡快地把心里话说了。你先告诉我，里面是多少？&lso;刘浩红了脸，说：&rso;不好意思，不多，就这个数。&lso;他说着便伸出两个指头。

朱怀镜点了点头，说：&rso;两万，的确不多。可我的工资一年也就三万多。能不能这样？我也发现你这年轻人不错，直慡、厚道，也是个干事业的料子。你送我两万块钱，倒不如我俩做朋友。两万块钱，可抵不过一个朋友啊。&lso;刘浩受宠若惊，忙收起信封，说：&rso;小刘我本来也是一番真心，没想到差点辱没了朱书记的清白。做朋友，我真的不敢高攀。今后朱书记有用得着我小刘的地方，尽管发话。&lso;朱怀镜朗声大笑，说：&rso;没那么严重嘛！我也是凡人。当官一张纸，做人一辈子。再说了，领导干部同群众交朋友，错不到哪里去啊。我有心把你当朋友看，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诚心了。&lso;刘浩感激万分，说：&rso;朱书记这么看重我小刘，我就像古书里常说的，愿为你肝脑涂地，万死不辞！&lso;朱怀镜正经说：&rso;不客气不客气。既然是朋友，我就没什么弯子绕，你也别说我打官腔。你今后只要一心一意把酒店经营好，为梅次树立一块宾馆行业的样板，也让外商感觉到我们地区投资环境不错，就是在我面前尽了朋友的本分。我这个朋友可是地委副书记，要让群众拥护才能把饭碗端稳啊。&lso;刘浩连连点头，&rso;一定一定。&lso;朱怀镜接着说：&rso;有什么困难，你尽管找我。你随时随地都可以找我，除非我陪着上级领导视察工作。只要能把生意做好，经营搞活一点，没关系的。你也知道，吸毒贩毒在梅次也已露头，宾馆容易成为藏污纳垢的场所，所以你要千万警惕。只要不同毒品有任何瓜葛，别的什么事都好说。要紧的是要管好下面的人，别出乱子。一条原则，你们自己惹的麻烦，我能帮就帮，不能帮的你不要怪我；要是别人找你们麻烦，我二话没说，负责到底。&lso;刘浩不停地点头，&rso;小刘明白。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规矩的生意人，本分持家，和气生财。我爷爷每年都会回大陆一次，就是不放心我，怕我在这边不正经做生意。我这边的生意基本上也是按爷爷在台湾的模式管理的，还算可以。&lso;朱怀镜赞赏道：&rso;这就好。大陆有大陆的特点，包括有时需要打点，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我保证一条，只要我在梅次任职一天，你就不要向任何人打点。办不通的事，你找我。我不相信这股歪风就真的刹不了！

有人说，花钱才能办事，都成国风了，这还了得？&lso;电话响了，是香妹。朱怀镜说：&rso;等会儿我打给你好吗？有人在这里谈工作。&lso;刘浩见状，起身告辞，&rso;朱书记，那我就不多打搅了。我一定按你的指示办。&lso;朱怀镜站起来同他握手，说：&rso;别左一个指示，右一个指示。不是才说了做朋友吗？&lso;刘浩走了，朱怀镜犹豫半天，不敢挂家里电话。正迟疑着，电话响了，果然是香妹，&rso;你很忙嘛！

&lso;朱怀镜胸口一下就被堵住了，说不出一句话。香妹说：&rso;我们的事，你要早点想好，总这么拖着，对谁都不好。&lso;朱怀镜说：&rso;香妹，我俩能不能先冷静一下？

每天都得过一次堂，真受不了。&lso;香妹说：&rso;长痛不如短痛。&lso;朱怀镜说：&rso;你为什么这么犟呢？为了孩子，我们也应和解啊！&lso;香妹说：&rso;儿女自有儿女福，我操什么瞎心？也是你没有替孩子着想啊！&lso;说了几句，朱怀镜就不想多说了。

反正说来说去就是这些话，无非是互相折磨。直到香妹疲了下来，她才挂了电话。

听着嘟嘟的电话声，朱怀镜胸口突突地跳。脑子茫茫然，好一会儿才清醒，就像水罐里装了半罐沙子，晃荡了一下，一片浑浊，沙子半天才慢慢沉淀下来。

刘芸又进来了，收拾茶杯。朱怀镜马上换作一副笑脸，说：&rso;小刘，你休息吧，这些明天收拾也不迟。真是太麻烦你了。&lso;刘芸望着他笑笑，说：&rso;应该的，没关系。&lso;刘芸收拾完了就要走，朱怀镜让她坐坐。她便坐下了，憨憨地笑。真让她坐下来了，朱怀镜也没什么话说了。他问刘芸家里有些什么人，哪里上的学，喜欢看什么书，平日玩些什么。刘芸一一答了，话也不多。朱怀镜说话时，她会歪了头望着他，眼睛眨都不眨。朱怀镜都不好意思了，他却只是莞尔一笑。

王跃文《梅次故事》

第七章

韩永杰的奥迪轿车开路，范东阳的奔驰轿车居中，朱怀镜的皇冠轿车殿后。

紧跟后面的还有梅次电视台的新闻采访车。不到二十分钟，就逼近马山县境了。

朱怀镜打了余明吾手机，&lso;明吾你到了吗？我们就不下车了。见了我们的车，你就在前面走吧。&rso;余明吾说：&lso;都准备了。我深更半夜叫县委办买的，送到村里去了。&rso;　　&lso;好吧好吧。怎么还有辆警车？&rso;朱怀镜问。

余明吾说：&lso;我想路上方便些，怕堵车。&rso;朱怀镜说：&lso;明吾同志，这些细节问题，其实是大事，你得同我们说说。&rso;余明吾有些为难了，说：&lso;对不起，朱书记，我事先没多想。那就让警车别走了？&rso;朱怀镜说：&lso;别越弄越复杂了，就这样吧。&rso;朱怀镜刚打完电话，手机又响了。

&lso;怀镜同志吗？&rso;没想到是范东阳打来的，&lso;我们是去调查研究，怎么搞成鬼子进村的驾式？&rso;朱怀镜忙说：&lso;我刚才已经批评过余明吾同志了。他说明了情况，最近这边好几处修路，很多车辆分流到这边来了，老是堵车，所以才安排警车开路的。下面同志都知道您范部长一贯主张轻车简从，今天情况特殊，请您原谅。&rso;范东阳语气不温不火，份量却也不轻，说：&lso;怀镜同志，我们要时刻注意自己在群众心目中的形象啊。&rso;　　&lso;是是。今天就请范部长原谅，情况特殊。

&rso;朱怀镜说。

行车约一小时，到了一个叫杏林村的地方。地名并不符实，不见杏林，却是漫山漫野的枣树。村干部早迎候在村口了。范东阳下了车，先同村干部握手，再同余明吾和县长握手。县长姓尹，叫尹正东。朱怀镜同尹正东握手时，眼睛不由得一亮。说来奇怪，他同尹正东是初次见面，却有似曾相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