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柳也笑了起来,说道,“这些日子刘嬷嬷一直在念叨小姐呢,这下刘嬷嬷见到了小姐,病一定很快就好了。”
阿宁听见这话,靠在傅荀肩上的脑袋抬了一些,高兴的问道,“真的吗?”
春柳直接这样在主人间插话是极不合礼数的,可春柳平时并没有到主人跟前伺候的机会,因此也恍然不觉,继续哄着阿宁道,“真的,奴婢怎么敢骗小姐呢?”
看阿宁高兴,傅荀没有计较一个小丫头的失礼,只是在阿宁说出,“那我以后每天都来。”的话之后眉头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他可以陪阿宁偶尔回一趟娘家,但每天都回显然就不合理了,会有人相信他们回来只是为了照顾一个老仆妇?尤其是现在程府也算是一个是非之地,但他也绝不放心让阿宁直接住在这里或者每天一个人过来。
幸好春柳虽然不懂一些做丫鬟的规矩,但却是懂不少人情世故的,没有出嫁了的姑娘整天往娘家跑的,尤其是跑的原因还只是因为一个下人。
春柳道,“小姐不必每天都过来,这样会有人说闲话的。”
“可是,嬷嬷,高兴。”阿宁很少关心别人说什么,更不懂人言可畏,她有时甚至都不知道别人议论的就是她。
春柳也有些发愁,她此时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多言来了,可是看着抱着小姐背对着他的姑爷,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出了一个她所以为的好主意,“小姐不如去城外的宁安寺替刘嬷嬷上柱香,求个平安吧,听说那个寺很灵验。”
上香拜佛几乎是所有人遇到难事时的想法,阿宁也曾经听别人讨论过,她从傅荀的怀里退了一点出来,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傅荀。
去寺庙上香比整天到程府来晃要不引人注意多了,傅荀还没想好要怎么劝服阿宁,这个刚才还被他心里认为有些多嘴的丫鬟却替她解决了,傅荀答应了阿宁。
“那我们过两天便去宁安寺。”
小姐和姑爷都答应了,春柳也松了一口气。
她原本就是个胆小的人,来照顾刘嬷嬷和劝阿宁都只是因为心里还有一份善心而已,只是刚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后,心就噗通噗通的跳了起来,此时看小姐和姑爷都不介意的样子,她也放下心来,心里想着也许当初被选去做小姐的陪嫁丫鬟并不算是一个苦差事。
刘嬷嬷这一觉直到阿宁离开都没醒,傅荀在阿宁担心的眼神下吩咐春柳好好照顾刘嬷嬷,又给了她几张银票,让她不论什么药材只要有用都尽管买。傅荀知道这一次见面就算不是最后一面也是最后几面了,为此他还特意找了程远明让春柳变成了专门照顾刘嬷嬷的丫鬟。
彼时程远明刚从他现夫人的荷心小筑出来,整个人都显出一种比之刚才更大的颓然来,对于傅荀的要求连多问一句都没有就直接答应了。只是在傅荀牵着程宁离去的时候,失神叫了一句阿宁,然后问道,“这些年,你怨我吗?”
回答他的事阿宁茫然的眼神。
程远明脱力的又坐回了椅子里,“罢了,罢了,你……以后好好的。”
阿宁满脸疑问的被傅荀带走了。
程远明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想起了刚才刘氏所说的话。
刚才傅荀离开后他便去了荷心小筑,当初他和刘氏成亲并没有让人去正院,而是另外在府里建了一个雅致的小院子起名荷心小筑,大家都以为他是爱重刘氏,不想他看见新夫人的东西堵心,可只有他知道,他不想让任何人沾染芸娘曾经住过的地方。
程远明去荷心小筑的时候,刘氏正躺在床上,她身边的丫鬟和她说着一些闲话趣事,看见程远明来,刘氏脸上的神情似乎还有一些未褪的少女的娇羞。
“老爷,你过来了。”刘氏说着,想从床上撑着身子稍微坐起来一些。
因为长年生病在床,刘氏的身子很瘦削,手脚也没什么力气,程远明挥退了一旁的丫鬟,站在床前冷眼看着刘氏这副用尽了全力也起不来的狼狈的样子。
换了平时,程远明会上前扶她靠在自己的身上,然后温柔的安慰她,刘氏觉得程远明有些不对劲,但也没有多想,只以为他遇上了什么烦心事,心情不好,刘氏对程远明虚弱的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道,“老爷能不能扶我一把。”
出乎刘氏预料的是,程远明没有上前扶她,而是用一种近乎陌生的语调说道,“刘氏,你当初坚持要嫁给我可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刘氏一直是一个有些柔弱有有些天真的女子,但她不知道有时候她的这种天真会在家人毫无理由的宠溺下变成伤人的利器。
当年她对中举的程远明一见钟情吵着要嫁给他,甚至在知道他已有妻室之后提出愿意与他的妻子共侍一夫的想法来,但刘氏的母亲怎么会允许一个乡下来的女子和她娇贵的女儿平起平坐呢,她于是暗中多次找到芸娘不是威逼就是利诱,甚至以程远明的前途相要挟,让她自请下堂让出正妻之位,而这些芸娘在他面前从未说过,等程远明发现芸娘越来越郁郁寡欢时已经太晚了。
当时芸娘已经有了好几个月的身孕,她最终还是因为郁结于心,动了胎气,最后不仅早产加难产,更是丢了一条命。
第40章旧事(二)
当程远明看见产婆抱着一个孩子出来,而芸娘却永远的睡在那一片血泊中的时候,他整个人几乎站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