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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第1页）

不知道为什么，我往他那里靠了靠。这个动作仿佛是下意识的，没有受到任何大脑细胞支配就顺理成章地做了。

黑暗笼罩了一切，我试探性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又把手指微微拢起来覆盖住他的眼睛，低声说：&ldo;睡吧。&rdo;

我发现，有眼泪从我的指缝里渗出来。

追悼会是在两天后，就在火葬场举行。出席的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一眼望去，肃穆异常。我看到老袁的夫人，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头发都白了许多，上一次见面时，还是一个风韵犹存的美丽女人，这时却在身边人的搀扶下，哭得直不起腰来。

我们鞠完躬就依次走到边上站着等待，这个时候，陆劲和许至进来了。当他们对着棺材鞠躬时，我看到身边的陆彦回紧握着拳头，手指关节因用力发出咯咯的声音。我怕他这个时候会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但最后他慢慢松开了拳头，什么也没做。

主持葬礼的是陆方公司的一个公关，声音不复往日的甜美，此时有些沙哑低沉，读完了追悼词。我看着司仪手上的一张薄纸，心里有些感慨，人这一生何其漫长，可最后也不过就是一张薄纸就写完了。老袁待人亲和，公司里的很多人都红了眼睛。陆彦回他爸也来了，站在最前面，显然也很难过。

回去的路上，我和陆彦回都沉默着。忽然，他开口说：&ldo;老袁一直都把心脏病的药带在身上，几十年如一日，怎么会突然猝死呢?何桑，事情一定不是我们看到的那样。&rdo;

我心里猛一跳。他没有再说话。

又是一个下雨天，他去学校接我：&ldo;陪我去南郊的墓园，今天是我妈的忌日。&rdo;

我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ldo;嗯&rdo;了一声，没说什么。

靠近墓园大门的地方有一家花店，他买了一束白菊。我们冒雨走上台阶，他把伞往我这边倾斜，自己肩头和发梢都被雨水打湿。

有人先我们一步来了这里，墓碑前有一大捧白菊，虽然被雨淋得有些耷拉，但依旧能看出是今天送来的。

&ldo;看来你爸来过。&rdo;

&ldo;不，他从不来这里，只会打电话让花店的老板送来，每年都是这样。&rdo;说着，他蹲下来，全然不顾身上一直淋着雨。

雨太大，我们没有留太久，开车回去的时候，他说停一下。我看到对面就是裕喜湖，湖两边是两排环形弄堂，都是老房子，墙壁都有些黛青色了，这里是a市老城区的裕喜巷子。

他指着那里对我说：&ldo;我和小言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后来我妈身体不好，我读书的学校离这里又远，她一定要我和小言回陆家，最后自己一个人死在这里。&rdo;

我想了想才问：&ldo;你最近不高兴，是不是和这里有关?&rdo;

&ldo;没错。这里要被拆了，盖临湖的高级公寓。你说讽不讽刺，陆方从这里起家，却也是陆方申请拆了这里，而这一次我居然还很难改变这个决定。老袁一死，他的股份本来到了他儿子手里，谁知道有人先一步高价买了去，动作太快，你知道给人的感觉像什么?&rdo;

&ldo;像什么?&rdo;我有些心惊地问。

&ldo;就像一个猎人在猎物必经之路上设了一个陷阱，睁大眼睛看着猎物掉下去，然后赶紧收网。如果不是事先就安排好了一切，天底下又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偏偏还是在这个决策至关重要的当口儿。&rdo;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这样子，我还真的不习惯。也许是从前的陆彦回在我看来太万能了，而现在的他看起来有些无可奈何，反倒让我心里难受起来。

&ldo;我妈去世之后，把这里借给一个邻居当存酒的仓库，这邻居是卖酒的。&rdo;

&ldo;卖酒的?难道是老街酒坊?自己家里酿高粱酒和米烧酒的那一家?老板是个胖老头儿，一个人能搬得动一个大酒缸。&rdo;

&ldo;就是他。这附近的人都喜欢到这里来买酒，他们叫他周老爹。&rdo;

&ldo;我也来这里帮我爸买过酒，不过那是小时候了。我爸是个酒鬼，最馋他们家的酒了。那家店有很多年的历史了吧。我爸说周老爹的爸爸开始卖酒后，这里就从来没有停下来过。&rdo;

&ldo;我也听说是。&rdo;

转念一想，我对他说：&ldo;既然这样，那我们去买点儿酒吧，你心情不好，不如喝点儿老邻居的酒来解解愁，何况这里对你意义深刻，就当是寄托一点儿念想也好。&rdo;

他听了我的话，跟我一起下了车。

也许是因为下大雨，店里没有人，周老爹在柜台前打盹。我们走进来，吵醒了他，脱口道：&ldo;买酒吗?高粱酒卖完了，得下个月才能有，现在店里只有米烧酒。&rdo;说完，又看着陆彦回喜形于色，&ldo;这不是陆小子吗?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rdo;

&ldo;周老爹，最近生意还好吗?我好久没来这里了。&rdo;

周老爹哈哈笑起来，又指着我对陆彦回说：&ldo;这姑娘是你女朋友?&rdo;

陆彦回看着我，说：&ldo;她啊，她可不是我女朋友。&rdo;

&ldo;你跟周老爹装蒜!&rdo;

&ldo;真的，不信你问她自己。&rdo;

我只好瞪了陆彦回一眼，对周老爹说：&ldo;您好，我和他已经结婚了。&rdo;

&ldo;啥?结婚了?这么大的事怎么都瞒着不让我知道，陆小子，你该打。&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