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父皇并非不通人情,叔父实在过虑了!&rdo;我不忍长辈受惊,便连忙解释宽慰,又念及先前的失礼,更觉自愧,&ldo;都是玉羊行事不妥,叔父也不要怪罪晁衡。&rdo;
&ldo;我既为押使,又是仲麻吕的叔父,自有不可推卸的责任。&rdo;叔父摇摇头,仍旧神色凝重,转而看向我,却是一片恭敬之意,&ldo;贵女能嫁与阿倍家的子弟,是家族幸事,此番令你受委屈了。&rdo;
&ldo;叔父唤我玉羊便是!先前也是我不敬,到如今事情说开了,若再拘泥身份,玉羊也不好自处了。&rdo;我自然不好意思,说着赶紧给晁衡递眼色,望他居中调和一番。
晁衡朝我一笑,上前揖手道:&ldo;皇帝陛下是一位通达的君主,他疼爱玉羊,也对侄儿宽容,而况叔父又呈上了告罪书,陛下就更不会介怀了。请叔父宽心,也将玉羊平常对待。&rdo;
叔父抬眼望了望我们,迟疑之间终是长长地舒了口气:&ldo;此事,原该是我去向陛下说明的,只是,事涉多方,未敢轻行。也罢,你们夫妻和睦便好。&rdo;
至此,各自都宽了心,又与叔父畅谈了些时,便告辞离去。
&ldo;哥哥!嫂嫂!&rdo;
才至四方馆门首,却听一声声疾呼,是猪名麻吕的声音。顿步相觑,彼此皆是一恍然,这才觉起,昨日竟忘了他还留在四方馆等候,今日亦未想起他来。
&ldo;你们是不是忘了我还在等你们呢?这又要走!我在后头与副使协理事务,若非随从提了一句,我还不知道呢!&rdo;
猪名麻吕果然一通委屈埋怨,皱眉咬唇,可怜巴巴,我看着心中虽有些愧意,但又着实忍俊不禁。
&ldo;好了好了,你既跟来了,便一起回家吧!&rdo;晁衡抬手拍了拍弟弟,亦是憋着笑。
猪名麻吕似还有些小脾气,抱臂抬颌,将脸侧了过去:&ldo;哥哥若不道歉,我是不会回去的!&rdo;
&ldo;你如今几岁了,遇事还是这般稚气!&rdo;晁衡却立马将他的脸拨正,口气虽是嗔怪,却透着许多疼爱之意,&ldo;你不会回去,那又何必多此一举追过来?&rdo;
&ldo;我……我要哥哥道歉啊!&rdo;
我在一旁看着这兄弟二人的情状,又想起从前晁衡形容幼弟的那番话,不觉心生羡慕,方才的那阵笑意,也慢慢变为了感动。
&ldo;仲麻吕!&rdo;
那兄弟二人还未收场,大门里倒又跑来一个人,横眉竖目,来势汹汹,与猪名麻吕天差地别。
兄弟二人即停了玩笑,猪名麻吕退至一旁,晁衡则先将我拉到了自己身后,才淡淡应了良和子一句:
&ldo;何事?&rdo;
&ldo;你叔父方才找了我,说你主动请罪于大唐皇帝,以至你我婚事只得作罢,你就这般绝情吗?&rdo;她厉声道,满眼里除了不甘便是愤恨。
&ldo;本无情,何来绝情?&rdo;晁衡回得坦荡,暗里将我的手又握紧了些,缓缓道:&ldo;终身之事是天大的事,你得问问自己的心,是否真的不曾有愧,你所在意的,究竟是婚事,还是输赢。&rdo;
良和子默然,凌厉的神色稍稍黯淡了些。我无法探知她此刻的思绪,但我听来,却颇有一惊。
记得那时良和子寻上门来,临走时便说自己千辛万苦而来,绝不认输。彼时无暇多思,可如今对照晁衡所言,倒着实有些意思。
许久没有人再说话,良和子似是彻底安定了下来,青春漂亮的脸庞就像秋后的静水潭……
我们离开四方馆时,外头暖日熏风,满眼红情绿意,长安的春色忽然一下全部绽放了。
第106章画梁幽语燕初还(二)
未有几日,父皇因叔父上书之事于便殿召见,我与晁衡亦被宣召。父皇自然不曾降罪,反是当着叔父的面,夸赞晁衡德才兼备,表达了真诚的期许。叔父感恩戴德,几度泣下沾襟,若不胜语。
临告退时,父皇着意留我多陪,便让他们叔侄先出了宫去。我看机会正好,忖度着向父皇求旨,将来为良和子赐婚,他没有立刻表态,却是说了件令我意外的事。
&ldo;当年事从权宜才将你遣黜,如今日久,风声已过,可复位了。&rdo;
我想了想,大约知道父皇的思虑,便道:&ldo;父皇之前不提,忽生此意,是不是担心玉羊在外无有倚仗,为人轻视?&rdo;
父皇一笑,点了点头:&ldo;我接你入宫时,便说要替你的父母教养于你,自然要为你周全。诸王公主成婚时皆有封赏,你也一样,有了尊贵的身份,便无人敢欺负你。&rdo;
我感激于心,不禁起身向父皇稽首一拜,道:&ldo;玉羊若无父皇抚育也不会有今日,我不求名位,只盼平淡度日。诸王公主乃父皇亲生,天生高贵,但我的家世也是一脉贵族,于天下不以为贱,又何必名系主位,然后贵之?父亲当年辞官归隐,想也是这个道理。&rdo;
父皇扶我起身,眼中是赞赏,口里却尚有质疑:&ldo;当真不要?&rdo;
我笃定地摇了摇头,脑中一闪念想到个可让父皇安心的理由,从容道:&ldo;日前巧遇潭哥哥,他说父皇给适龄的儿子们选妃,太子妃也定下了。玉羊当年拒婚太子,虽未公开,到底伤了太子母子的颜面。如今太子大婚在即,父皇却先复了玉羊的名位,这不又是落人口实,,以为父皇轻视太子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