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红丽进园
康熙办事,只要上心,下面还是有很多人愿意给太上皇搭把手的。更何况,高红丽会做人,会来事儿,跟宫里众多主子关心都好,大家都喜欢她,也乐意让她进来伺候。没出几日,一顶小轿,出了高斌家大门,走了半个北京城,出了城门,从北宫门进圆明园,径直抬到了弘时住处。高红丽心中纵有千般委屈,奈何皇权至上,不能反抗,只有哭哭啼啼、百般难为,哄得高斌夫妻送了不少嫁妆,许了不少好处,又有家中兄弟、堂兄弟在旁拍胸脯保证,日后一定好好努力,争取早日出息,给姐妹争光。这次红着眼睛上轿。一放下轿帘子,外面高夫人哭泣还没止住,高红丽一张俏脸就吧嗒一声掉了下来。心里暗暗琢磨:前几日和贵妃送来消息,说是八爷府大格格撺掇太上皇催自己早日进圆明园服侍弘时,好好的侧福晋给弄了这么个不尴不尬的地步。红丽冷哼一声,果然,两辈子八爷府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高红丽哼哼唧唧、牢牢骚骚进了圆明园侧门北宫门。按照规矩,先去拜见八姐。八姐有心不见,想想人家毕竟是弘时内定的侧福晋。忍着恶心,还是叫进来瞧了两眼。点头笑道:“是个齐整的。日后好好伺候三爷。”送了两样东西,不等红丽站起来,摆手道,“我这儿没什么嘱咐的。你且去见齐妃吧。日后好好孝敬她。回到屋里,跟你的姐妹们好好相处。都是伺候的主子的,要和睦亲近才是。”说完,便扭头抱着弘晶说话,全当红丽不存在。
红丽上辈子在那拉氏皇后面前何时受过这等薄待,心里越发委屈。低头含羞谢了赏赐,扶着膝盖起来,随宫女到齐妃住处见礼。
齐妃本以为红丽会风风光光以皇子侧福晋身份嫁进皇家,至少也会有一场像模像样的婚礼。哪知道康熙一句话,红丽就成了弘时身边大宫女一名。饶是如此,齐妃也不敢随意冲红丽发脾气。如今形势,李家无人得圣宠,相反,高斌家却有不少能干子弟。这个红丽,纵然出身不高,也得给三分薄面。低头抿口茶,笑着站起身来,亲自挽起红丽的手,拉她一同坐到炕上,柔声说道:“好孩子,今日委屈你了。等三爷大婚之后,为娘做主,给你要个名分。”
红丽低头淡笑,“奴才只知伺候主子,不求名分。”
齐妃叹气,拍拍红丽的手,“难为你这么知礼。只是,以你的才貌、家势,侧福晋之位,不是应当的吗?更何况,这还是皇太后当日亲自许下的。好孩子,你且忍这两年委屈。日后若能生下皇孙,皇上、皇后和我,定然不会委屈你的。”
红丽低头,似乎是羞红了脸。齐妃也不臊她,笑呵呵拉了红丽的手,送上一对冰种玉镯。红丽心中暗叹:可真舍得下本儿!嘴里退却:“这等好东西,奴才怎么当的起?”一双手却攥着镯子,舍不得松开。
齐妃见她喜欢,放下心来。媳妇家里有人,纵然只是个妾,也不能薄看了。当即笑着说道:“哪着吧,我这儿也没什么好东西。就这还是我当年给轿子抬进皇宫前,我祖母叫我到后堂,瞒着大娘、婶娘们瞧瞧塞给我的呢!那时候,我跟你一般大。没想到,一眨眼功夫,弘时都到了该娶媳妇的年纪了。”说完,感慨一声。
红丽不由陪着叹道:“娘娘还是那般美貌,但愿奴才也能跟娘娘一样,有这么大的福气。”
齐妃琢磨一下点头,“事在人为,只要你跟弘时努力,定然不会比我如今差的。”
红丽娇羞低头,不再言语。心说:李氏啊李氏,你还真存着叫弘时夺皇位的心思呢?也不瞅瞅,那家伙——能行吗?
敷衍完齐妃,红丽随着小宫女到弘时院子里去。齐妃送到门槛处,小声交待:“三爷性子不好,你多劝劝他。有空就叫他多参悟些世俗经济。多跟你兄弟们交往交往。年轻人们,在一起总聊的来。”
红丽躬身点头,也不多话。出了齐妃院子,忍不住冷哼一声。圆明园景致依旧是那么安宁大气,过了湖边小路没多远,迎面就是杨观堂。小宫女笑着对高红丽说:“三爷前几日搬到此处读书。今日就送姑娘到这儿了。”正说着,屋里走出两位妙龄女子,花枝招展、粉面含春,正是弘时两位贴身宫女,官居二等。小宫女见了,急忙躬身道:“春兰姐姐,夏荷姐姐,高姑娘来了,齐妃娘娘命我送她过来。敢问三爷可在?”
春兰抿嘴笑着应了。夏荷说道:“三爷整日忙着去上书房读书,常常不到晚上就见不着呢。既然高妹妹来了,就随我姐妹进来,我们也好教导妹妹你如何服侍主子。”
小宫女听了,正高兴事办完了,当即就想抽身离开,回齐妃那里复命。哪知红丽冷哼一声,挎着个小包袱,越过春兰、夏荷,主子一般施施然进了杨观堂。小宫女讪笑一声,不好当即就走。春兰、夏荷则是立刻拉下了脸。怪不得昨日三爷说要好好“招呼招呼”这位高姑娘。哼,一看就是小户人家出来,没规矩的。
二人气势汹汹跟进了屋里,瞧见高红丽正高高坐在主位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夏荷性子急,嗤笑一声骂道:“高姑娘到底是大家出身,走几步路便累了。可惜,这里是爷的地方。”
春兰在一旁抿嘴,不时小声劝两句:“咱别吵架,都是伺候爷的,别吵架。”
春兰越是劝,夏荷越来劲。小宫女不敢进来,躲在门口往里瞅。弘时出去,带走随身小太监,其余的不过是洒扫尘除粗使奴才,没那资格进屋,只有老老实实呆在外头,竖着耳朵听,打量这位未来的侧福晋是个什么性子。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候,等到夏荷骂累了,想要喝口水润润喉咙,就听上头高红丽慢慢悠悠说道:“自己到墙角罚跪,两个时辰后起来。”
夏荷只当自己没听清,张张嘴,紧接着怒斥:“什么?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罚我。我可是三爷身边儿的老人儿。”
高红丽把弄手腕上玉镯,淡淡说了句:“身为爷身边老人儿,堂堂二等宫女,竟然不知宫规吗?高红丽,礼部侍郎高斌女,太上皇钦点一等宫女,主持三阿哥弘时屋内事务。何为尊卑上下,当初你进宫时,教导你的嬷嬷没告诉你?现在开始,四个时辰。爷来了,我跟他说。”
夏荷不服,伸着脖子要讲理。春兰在一旁拉着她,劝她消消气,一切等弘时来了再说。高红丽瞥都没瞥春兰一眼,说道:“刘氏,收拾你的包袱,打今个起,住到外头厢房里,管院子里浇花去吧。”
春兰姓刘,屋里只有三人,说的自然是她了。高红丽一句话,就把春兰从二等宫女撸到三等,春兰心中大怪,听了这话,拉夏荷的手不由松了。夏荷张牙舞爪叫道:“凭什么?”
高红丽冷哼一声,一字一句说道:“凭什么?就凭我是太上皇钦点的。”夏荷咬着嘴唇,还是不服。高红丽叹口气,慢慢站起来,走近几步,劝道:“傻孩子,你给人做了枪使,我替你罚了她,你还不乐意?瞧着你挺伶俐的,怎么不长脑子。你可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知道坐山观虎斗?今日若是你我吵打起来,爷回来了,问明情况,最后,显脸落好的,会是谁呢?傻孩子,往后说话做事多个心眼儿,并不是所有人,心里想的跟嘴上说的一样。那些口口声声劝你我别吵架的人,之前是怎么在你跟前挑唆的?你就真忘了吗?我好歹还有太上皇护着,你呢?渐渐得了三爷厌弃,你还剩什么?”
春兰红了脸,柔柔说道:“高姑娘,你这不是血口喷人吗?”
高红丽没搭理她,看向夏荷,“你说?”
夏荷低头不语,高红丽也不急,就那么站在一旁,把玩手上镯子。过了一会儿,夏荷像是想通了,乖乖给高红丽行个礼,跑到墙根儿上,手举戒尺,老老实实跪了下去。红丽唤进来一个小丫鬟,在旁边点上一炷香。嘱咐两句,问清楚自己住哪儿,便命小丫鬟带路。经过春兰身边时,顿都未顿。春兰抿嘴,扭身对着夏荷诉苦:“你说,她怎么能那么说我呢?我向来不会跟人拌嘴,这也成了我的错了?”
夏荷看她一眼,嗤笑一声,继续老老实实跪着。高红丽出身再不高,来的再晚。人家说的话没错。怪不得,昨夜三爷叫了春兰去暖床,而自己模样、身段儿处处高春兰一筹,却始终未得三爷青眼。原来,不是自己不好,而是有人使坏!
春兰见高红丽几句话就忽悠走了夏荷,一时间没了办法。只得先熬着,看弘时何时回来,好告告小状。毕竟,一个一等宫女想动二等宫女,可不是像高红丽那般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说就完了。唉,没了夏荷这个棒槌,想要告状就得自己上,真是有损在三爷面前端庄和气形象啊!
好在今日四爷还记得儿子娶小老婆,没什么大事就叫弘时先回来。一进门,就见春兰躲在桂树后面摸眼泪儿。弘时奇怪,走过去叫一声,“兰儿?”
春兰扭头,急忙擦了泪,挤出几分笑来,福身行礼道:“爷,您回来了?想吃什么,奴才去准备。”
弘时奇怪了,“你眼怎么红红的?谁欺负你了?”
春兰急忙摆手,“哪里哪里,有爷护着,谁敢欺负我。再说,我成日里就在屋里院子里走走,外人寻常不见,又怎么会被外人欺负。”
弘时听了这话,暗暗咂舌:这么说,是给内人欺负了?女人呐,真麻烦!
刚想问详细,就听噗嗤一声,红丽穿着湖绿旗袍,如水波一般飘飘飘到走廊上,身后跟着两个小宫女,皆恭恭敬敬,以红丽马首是瞻。
弘时登时怒了:好了,到了爷的地盘上,还敢摆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