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点点头,一并记下了,顾充又道:“明日晚上去萱安堂用饭,你派人去跟太夫人说一声,让萱安堂早做准备。”
府中人聚齐,自然是要一起吃一顿饭的,李太夫人毕竟算长辈,不好让她移位置,只能众人一起去她房中用饭。
得知了明日众人要一同在此用完饭的萱安堂,也很忙碌,无数仆役们忙上忙下,给李太夫人的屋子装饰一新,又将饭厅多加了一些案几和座位。
众人虽忙碌着,但却有条不紊进行着自己手中的活计,没什么纰漏的地方。唯有李太夫人,感觉自己心脏怦怦直跳,快要从胸腔里蹦跶出来了。
十一娘坐在旁边吃炒松子,关切问道:“祖母,你怎么了?”她这紧张的样子,任谁都看得出来,总不会是大儿子要回来了,高兴的吧?看样子也不像啊。
李太夫人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勉力淡声道:“没事。”
何夫人拍了拍十一娘的手:“你出去找阿九和十二她们玩吧,祖母和娘有话要说。”
十一娘将这两人来回扫了几圈,方才应下,临走前还抓了一把松子走。
走到门口,她突然想起去年年末的时候,祖母鼓动她娘趁着府中众人不在,将阿九的婚事抢给她的那回事。虽不是她做的,她也不知情,但她也脱不了干系,和大房那两个,已经很久都是面子情了。在家中不过见到了说两句话,顶多面对外人的时候一致对外罢了。
想到这个,她脑子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祖母紧张成这样,该不会是怕伯父回来以后问责吧?毕竟阿九和宋远道的婚事,可是伯父离京之前定好的,她直接在后面外墙角,很不地道。
十一娘到底是李太夫人和何夫人一同带大的,对李太夫人可谓了解至极,她确实是在担心这件事,望向何夫人的眸子里都快掩藏不住自己的担忧,“阿何,你快给我说说怎么办呀!”
何夫人无奈蹙眉,“阿娘,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娣妇当时也没说什么,兄长那边应该也不会如何吧?”忆起那次被苏移光给讽刺的画面,她便觉得头都大了。
“你怎么半点用都没,我那次还不是为了你和小十一好?”李太夫人阴沉着脸,“我要是为我自己,何必出手。”
虽然很想打她,但何夫人到底还是耐着性子安慰了几句,温声细语,却不见成效。李太夫人已经陷入不能自拔的难受中,顾充当然不会说什么,她最擅长的就是阴阳怪气,却从来不屑于自己动手,最是阴险。可苏卓序,他要是发起狠来,连她都怕的。
李太夫人兀自担忧着,何夫人已经不想管她了,又说了几句话后,径直离开,回自己院子准备。
苏卓序还未进城,便见到自己家的仆从候在城门外。但却如顾充所料,他并未打算回府,而是先往宫中述职。
一路上,国公专有的车架令御街两旁的行人纷纷回避,让出些许道路来。苏卓序坐在车中闭目养神,一只手掀开帘子,问道:“郎君觉得,此次回京可会有什么变动?”
苏卓序睁开眼,看了下掀开帘子、骑在马上的人,那是自己府中的幕僚,他将帘子扯了下来,淡声道:“一切听从官家安排。”
镇守大内的侍从已经接过今日魏国公要回京的指令,接过文书和令牌看了一眼后,便请苏卓序下车,引着他往内走。
原本派来接他的人没走,只请和他一同回京的人先回府休息,他们则往旁边人少的地方挪了挪,打算等苏卓序出来再护送他回去。
还没进大庆殿,苏卓序便感觉气氛跟以往不同,透着些严肃和压抑,受这气氛影响,他忍不住将腰背挺得更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在外候着的时候,从殿内出来一个身材颀长的青年男子。那青年身着绯衣,头束玉冠,容貌隽逸出尘,连他都忍不住眯了眯眼睛,觉得这青年看上去着实不错。
但这是大庆殿外,没人敢轻举妄动,故而他只看了这青年一眼,便慢慢将视线挪开。
谁料这青年却没有离去,而是径直向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国公从并州回京,一路可还顺利?”那青年男子在他面前站定,拱手见礼。
苏卓序吃了一惊,见他气度不凡,又还了半礼,顺带问道:“不知这位是?”他没问对方怎么知道自己是谁的,他今天穿的国公等级的公服,紫色衣衫,玉带板,又在此处候着,无论哪一样都可章视他的身份。
幸而今天还没穿朝服,否则衮冕一穿,只怕这人还没出大庆殿,老远就能认出来了。
青年一面避开他还的那半礼,一面笑道:“我名宗祁,早便听家中长辈提过国公之名,心生仰慕之意,今日终于得见。”
宗祁苏卓序在心中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眉心猛地跳了一下,惊愕地抬头看去,顿了一下方笑道:“原来是颍川王,早便听说郡王年少有为,今日一见,果真是雏凤清于老凤声呐!”
联系他刚才说听家中长辈提起,赵王这个不管事的肯定是不会管这些,那便只剩下官家和太后,或是母族之人了。苏卓序掩下这些想法,不管是谁提起的,也与他无关,何况也不知是不是他的客套话。
“国公谬赞。”宗祁眸中含笑:“我如今还未正式入仕,年少是真的,却谈不上有为。”
对于刚才苏卓序夸他的那句话,他眉毛都没抬一下,从小到大,不知有多少人用这句诗来夸过他。反正他父亲那个样子,不管他好不好,夸的人也没心理负担,他总不能比他父亲更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