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道长不置可否,侧目又道:“孙自朴,你来说。”
孙自朴上前一步,恭声开口:“剑道即人道,无以规矩不成方圆,千锤百炼,其意自现,从而通晓剑意从而不拘剑法,从而窥知剑道体悟天道;剑道即天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夫唯持剑以争之,故而剑乃器,乃身,乃心,剑式发于身外而剑意存乎一心,如此……”孙自朴是个老实人,看他平ri笨口拙舌背起剑谱来倒是流利得很。
“很好。”吕道长点了点头,制止了孙道士的长篇大论:“剑谱要多看,剑法也要多练多想,就是这样——”说着看一眼方殷,又道:“此时雨收虹现,说来也是机缘,那么今ri就习练上清十二剑中的长虹贯ri一式。”众人闻言皆点头称是,方道士自也没有意见,只有高明道士不乐意了:“师父,这一式我早就学会了,不如改练玉清十二剑!”
吕道长面孔一板:“高明,你是说你学会了?”高明脖颈一横:“不错,正是!”吕道长瞪他一眼,持剑断喝:“既如此,拔出你的剑来练练,让为师也领教一下!”拔就拔,练便练,高道士却也不惧,当下长剑出鞘一跃上前:“师父——”
“来!”
一剑突如其来,弓步展臂挺剑直刺,正是“长虹贯ri”。高道士这一剑修练已成更是有意表现,自是身形潇洒干脆利落,倏尔剑首已至心口——
猛地面前空空霎时脖颈一凉,再见——
长剑架到脖子上,任谁个也是头皮发麻心里一寒:“师父!”
“再来。”
再来再来,如是者三。
每每剑出必然中招儿,高道士出了三剑,脖子上便给剑架了三回,竟连对方如何出手也没有看清!
“如何?高明,你还要说自己学会了么?”吕道长肃然开口,面无表情。
“这,这,这可不是我剑法不济,是你身法太快了!”高明心惊胆战两手颤抖,口中兀自强硬着。众道士耳闻目睹之下,一时也是心中悚然:“行家有没有,只在一伸手,师父几十年的功夫果然不是白给的!”方道士更是感慨万千,心中忽悲忽喜,一时豪情涌动一时又是有些气沮。
“你几人各自对练长虹贯ri一式,方殷,你与为师对练。”
长虹在天,亘贯白ri,依然那样绚丽夺目那样动人心魄,依然那样美。可是望之眩目,说来神奇,这一剑练起来还是那样简简单单平平淡淡,毫无花巧甚至可以说是无比枯燥!大家在练剑,方殷也在练剑,方道士练剑,吕道长指点,终归这一次方道士是认了,方道士真的认了,方道士认认真真一剑一剑地练着,一心只想通过自己的努力一点一点进步,进步,再进步,一朝功成便将手中长剑就像师父那样轻轻巧巧架在——
他的脖颈上。
申时已足,意犹未尽。
吕道长吩咐一声回了屋,九道士或坐或立树下歇息。
方殷喘息未定,便自凑到牛大志身边悄声道:“大志,你来。”旋即二人走到南墙角儿,牛大志茫然道:“方道友,你这是?”方道友点点头,低声道:“大志,你说说,师父那一剑,你能不能接住?”牛大志恍然笑笑,略一思索:“不能。”
“为甚?”
“师父内力强过我,剑法高过我,身法快过我,无一不胜过我,你说呢?”
“是这样!那么,你能不能如他那般,一招便将剑架在我的脖子上?”
“原来如此!呵呵,你想试试?”
“试试。”
“也好,我也想试试。”
“那就来罢!”
“来,你先出剑罢。”
“来了!留神——”
长虹贯ri!
掌声响起来,节目很jing彩。大声笑出来,谁胜谁又败?
成败转眼过,何事最要紧?钟声绕耳畔,大家都明白。
这一天yin有小雨,这一天多云转睛,这一天云开雾散,直到太阳下了山。这个傍晚方道士没有去吃饭,这个黄昏方道士枯坐大树前,这个长夜方殷一直没有闭眼——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许多答案,就是没有答案。许多问题,化作一个问题——
我真的可以打败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