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突然一再闪烁;那九股火焰直往上冲,比原先高了三倍;亚哈和其余的人们,都紧闭眼睛,他右手紧蒙着双眼)
&ot;我承认你具有说不出的摸不准的权力,我刚才不是这样说过嘛?这可不是我硬挤出来的话;我这会儿也不放下这些链环了你能够使人瞎眼;我只能摸索着走你能够烧尽烧光,我只能化成灰请接受这双可怜的手和遮掩着的眼睛的敬意吧我决不僭越火光照穿了我的脑壳;我的眼球痛得难耐;我整个受伤的脑袋直象被砍了下来,在一种使人立不住脚的地上滚来滚去啊,啊,尽管我眼睛看不清楚,我还是要跟你说话虽然你是火光,是从黑暗中跳出来的;我却是从火光中跳出来的黑暗,是从你那里面跳出来的黑暗!那些个标枪停止不动了,睁开眼睛来,看到了没有?火还在烧着呢!你这个了不起的人物啊!这会儿,我可为我的族系增光啦可是,你不过是我的炽热的父亲,至于我那可爱的母亲,我却还不认识啊,多残酷!你究竟把我母亲怎么搞的?这就是我所大惑不解的:可是,你却更叫人莫测高深你因为自己不知道你的来历,这才自称为绝后的;既然你是自称为绝后的,当然就不知道你的来头喽我清楚我的来历,你却自己不知道自己的来历,你这万能者呵你居然有些无法理解的事物,你这个真神呀,你的一切永恒只不过是时间,你一切的创造力都是无意识的我通过你,通过你那燃烧着的体躯,我的灼伤的眼睛只能模糊地看到这一切你这弃儿的火呀,你这年代久远的隐士呵,你也有你自己的无法表达的哑谜,你自己的叫人无法分担的悲伤这里,我再次地又傲慢又苦痛地看清了我的祖先跳吧,跳起来吧,火舌直舔上青天吧!我要跟你一起跳,我要跟你一起烧;我情愿跟你焊在一起;我不顾一切地崇拜你!&ot;
&ot;小艇!小艇!&ot;斯达巴克叫了起来,&ot;看你那只小艇,老人家!&ot;
亚哈的标枪,就是那支在柏斯的熔炉里炼出来的标枪,依然紧缚在它那突出的枪架上,所以,它直伸在他那只捕鲸小艇的艇头外边;可是那打穿了艇肚的海浪,已使得那松弛了的标枪鞘皮脱落了;那锐利的钢钩上,有一股均匀的灰蒙蒙的叉形的火焰就在那支悄然的标枪头烧得象一条蛇舌的时候,斯达巴克抓住亚哈的胳膊&ot;天啊,上天也在反对你啦,老人家;得当心呀!这是个不吉利的航程呀,不吉利开始啦,不吉利还要继续下去;趁我们还来得及,老人家,我们还是调正帆臂,使它顺风驶回家去,总比这样的航程好呀&ot;
那些吓慌了的水手一偷听到斯达巴克这番话,立刻都奔到转帆索那边去虽然那上面连一张帆都没有了一时间,那个惊慌的大副的一切想法似乎也就是他们的想法,水手们发出一阵有点象是哗变的叫声可是,亚哈把那些闪电似的链环克朗地朝甲板上一掷,抓起那支燃烧着的标枪,象擎着一支火把那般,在他们中间挥来挥去;大声咒骂说,哪个水手敢先松解一下索头,就用这标枪把他戳穿水手们看到他这副神气,都傻了眼,又更怕他手里拿着的火一般的标枪会猛地戳来,大家都沮丧地退缩了,于是亚哈又开口了:
&ot;你们大家那个打白鲸的誓约,都跟我的誓约一样应该兑现;我亚哈老头已经把良心灵魂身体五脏六腑和生命全都交给它了你们应该知道我这颗心在想些什么:你们瞧着,我就这样把这最后的恐惧给消灭了!&ot;说着,他呼的一吹,把火焰吹熄了
好象是碰到一阵刮过平原的飓风,人们都躲到附近那棵孤零零的大榆树下去,可是,它那高大的树身,却更其不安全,因为这更会招来电闪雷击;那许多水手听到了亚哈最后这几句话,一阵惊惶,都逃开了他,也正是这般情况
第一百二十章初夜班行将结束的甲板上
亚哈站在舵旁斯达巴克走拢去
&ot;我们得把主中桅帆的下桁给卸下来,先生带子已经松脱,下风的吊索就要散开了我可以把它扯下来嘛,先生?&ot;
&ot;什么都别去动它;把它缚住我要是有第三帆的上桅杆的话,我现在就把它们也扯上去&ot;
&ot;先生?上帝在上!先生&ot;
&ot;唔&ot;
&ot;锚链在晃动了,先生我可以把它们收进来嘛?&ot;
&ot;什么都别去动它,什么都别动,把一切都缚好起风了,可是,还没有吹到我的头盖骨快,留心天呀!他竟把我看做什么沿海渔船的佝偻小船长呢要卸下我的主中桅帆下桁!嗬,胶锅子!顶高的桅冠就是做来挡着顶厉害的风的,可我这个脑顶冠现在正在腾云驾雾呢我可以把它扯下来嘛?啊,在风暴中,只有胆小鬼才会卸下他们的脑顶冠那上边可呼噜噜地响得多厉害呀!如果我不知道疝气痛是最吵闹的疾病的话,我甚至还会把它当做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呢啊,拿药来,拿药来!&ot;
第一百二十一章午夜船头楼的舷墙
斯塔布和弗拉斯克爬在舷墙上,给挂在舷墙上的锚添缚绳索
&ot;不,斯塔布,那个结头你爱怎样捣就怎样捣吧,可是,你千万别净拿刚才说的那番话来对我鼓捣个不停上回你说的那番全然相反的话,到现在才隔多久呀?有一回,你不是说过,亚哈随便驶哪一艘船,那艘船的保险单上就得加保一些什么,好象它是船梢装满火药桶,船头装着一箱箱黄磷火柴嘛?慢点,喂,你不是这样说过吗?&ot;
&ot;唔,就算我这么说过,那又怎么样呢?打那回后,我的肉体已经起了点儿变化,难道我的脑筋就不变嘛?再说,就算我们是船梢载着一桶桶火药,船头又尽是黄磷火柴;那么,在这种浪花泼溅得湿漉漉的地方,黄磷火柴有什么魔法会烧起来呢?喂,我的小朋友,你长着一头漂亮的红头发,可你现在也烧不起来呀你拿出勇气来;你是水瓶星(弗拉斯克(flask),在英文中作水瓶,长颈瓶解),也是挑水夫,弗拉斯克;你的领口实在可以装上一瓶瓶的水你不知道水险公司对这些额外的风险,就有额外的保证吗?弗拉斯克,你就是救火龙头你再听着,我还要回答你另一个问题你先把脚拿开,别搁在锚顶上,让我把绳索兜过去;现在;听着在暴风雨里拿着一根桅杆避雷针,跟在暴风雨里站在一根本来就没有什么避雷针的桅杆边,这中间有什么重大的分别呀?你知道,你这傻瓜,除非是桅杆先让轰击了,拿避雷针的人决不会遭到什么伤害?那么,你在扯些什么?一百艘船里头,装有避雷针的,连一艘都不到,那么,亚哈,喂,朋友,也包括我们大家在内,按照我的鄙见,也是跟现在正在海上航行的十万艘船的全体水手一样没有危险怎么,你这个中柱,你呀,我看,你是要叫世界上每个人都在帽子上插着一根小避雷针走来走去,就象一个民兵队长拖着一串鸡毛,象头带那样拖在背后,这才痛快你为什么这样不明白事理,弗拉斯克?明白事理又不是什么难事;你为什么不明白事理?随便什么人,哪怕是长了半只眼睛的人也会明白事理&ot;
&ot;这我不知道,斯塔布有时候总觉得这是很难懂的&ot;
&ot;当然啦,一个浑身湿透了的人,是很难明白事理的,这倒是事实我也要给这浪花泼得浑身湿淋淋了可是,不要紧:喂,捉住那锚角,把绳子撩过去据我看来,我们现在在缚着的这些锚,好象是从此再也用不着它了弗拉斯克,把这两只锚缚在这里,就象是把一个人双手反缚起来那样老实说,这两只手有多大呀嗨,这些就是你的铁拳头嘛?它们可有多大的力气呵!弗拉斯克,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不是已经在什么地方抛了锚;如果是抛了锚的话;那它可得有一根非常长的大缆索喂,把那节头敲一敲,我们这就干完了唔,既然不能碰到地面,能够落到甲板上也就最心满意足啦喂,请你把我外套的下摆给绞一绞干好嘛?谢谢人们还嘲笑岸上穿的衣服咧,弗拉斯克;不过,就我看来,象这样在暴风雨中漂浮,倒该穿上燕尾服燕尾服那种逐渐缩小的衣尾,真派得来刮掉水的用处,你说是吗?那种卷边的帽子,那样翘得象山形墙角的屋檐的水槽,也是这样,弗拉斯克我再也不穿短上衣和雨衣了;我一定要穿上燕尾服,戴顶高帽子;哼喂!呸!我的雨衣给刮到海里去啦;天呵,天呵,上天吹来的这股风竟是这样粗暴!伙伴呵,今夜可真险恶呀&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