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巧,他就是王金童沒事观察的几个人之一,王金童对他感兴趣,主要是因为这个人,很特别,别人都是有说话的机会恨不得把这辈子的话都说完。
但是他一直很安静,好像什么事都很难让他提起兴趣,而且这个人,似乎不喜欢受人恩惠,因为大牢里通常二三天,牢头都会给其他犯人发一些剩菜剩饭,但是他都从不吃,反而好像很享受的啃着“石头”,兹兹喝着白开水泡菜叶子。
而这样的一个人,在大年三十,吃完年夜饭以后,过來向王金童要白酒喝。说实话,王金童这一坛酒,在外面,能在外面值十坛的银子,换做别人根本不会给他喝,因为在大牢,想醉一回,太难了。
但是王金童念在刚进來的时候,在死人坑住了一宿,怎么说跟他也有过“同床共枕”的缘分,所以就给他喝了一口,当他喝的时候,王金童注意到,他的手是颤抖着的,平静的眼中有着明显的红血丝。
两人就这样认识了,之后的五天内,两人发生过很多次交谈,他的每一句话,都值得王金童细细品味,每一句话都是压缩的精华,是他多年做人沉淀下的道理。不一定对,甚至有点偏激,但是这种偏激,正是王金童所缺少的。
第一段话,是关于“斗狠”的讨论。
“金童,你因为啥事进來的?”中年男人,吃着糖,喝着白酒,眯着眼,看着王金童问道。
“我跟你说昂,此战。乃我最辉煌的战绩。当时农户家院外,呼啦啦冲进十多号,手拿砍刀的汉子,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虎跃。掏出短刀……”王金童添加了无数水分,唾沫横飞,描述当时的激战。
说完了,王金童还挺得意的看了一眼中年,等他夸自己一句。
但王金童万万沒想到,他挺沉默的看了王金童一眼,随后语气中带了一丝不屑的说道:“呵呵,难怪你会进來,就是这次事你不进來,下次也肯定进來,还好。你这次犯的事不大,还有成长的余地。!“
“为啥啊。”王金童挺不乐意。
“金童,我问你,从你进來开始,到目前为止,你见过这个新來的牢头打人么?”中年男人沒回答王金童的话,反问了他一句。
王金童愣了一下,随后想了想,发现这个新來的牢头,确实一次人也沒打过,甚至沒怎么动怒过,所以王金童摇了摇头。
“你说,他一次人沒打过,为咱们七号大牢里三十多号囚犯都怕他呢?”中年男人目光如炬,再次问道。
“……”王金童沒说话,沉思了下來。
“金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用身体争强斗狠,终究落得下乘,骨子里那种狠,心理那种冰冷是你缺少的,我总听你说起过,那个叫霍隽的人,我问你,如果当天他在农户家,那帮混混谁敢动手?”
“……”王金童再次沉默,心理已经有了答案。
第二例谈话,是有关“兄弟情义”的讨论。
“大哥,你进了这么长时间,为啥沒见过你的朋友,和兄弟给你存过银子?也沒见到他们來看你呢?”王金童挺好奇。
因为我虽然不知道,这个中年人到底因为什么进來,也不知道他在外面究竟是干啥的?但是从他的言谈举止,不难发现,这应该是一个很有能量的人物。
“呵呵。兄弟。我都很多年沒联系了。”中年男人,直接抢过王金童的书,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
“操,很多年不联系,还叫兄弟?”王金童挺不忿的问道。
“那我问你,啥叫兄弟?”中年男人头都沒抬,看着书,继续问道。
王金童听完不假思索的回答道:“生死与共,有难同当,有着枪刺不透,刀砍不进的感情。”
“呵,说的不能说是错的,但是属于最低等的见解。。”中年男人语气依旧不屑。
“。咱能别装b么?说有点有营养的行么?要不会遭雷劈的,大哥。”王金童发现他这人,永远实在你最激动的时候,泼你一盆冷水。
“十年前,我做海鲜买卖,当时年少气盛,有点银子以后挥金如土,后來买卖不景气,加上经营不善,我刚刚积累的那点银子,赔的一钱不剩,我当时想死的心都有,因为那些银子,都是我一钱一钱攒的。
当时我才二十多岁,这事对我打击很大,所以天天喝酒度日,意志消沉,我的几个特别好的兄弟,都來找我,天天陪我在一个破旧的小饭馆喝酒,大家都沒银子,他们虽然天天开导我,但是我发现,我们这群人在一起喝酒,越喝越难受,因为我们几个混的都不咋地,最后他们沒劝好我,反而弄得自己挺郁闷,就差大家,一人拿一根绳子上吊去了。”中年男人喝了一口水。
“快说、快说、后來呢?”王金童八卦之火燃燃熊起,继续催促着说道。
“呵呵,后來,我的一个好多年沒联系的兄弟,不知道怎么听说了,我的困境,直接从很远的地方杀了回來,见到我以后一句废话沒说,从怀中掏出一百两银票拍在我桌子上,然后对我说:“赔点钱算个啥,银子你拿着随便花,赔了咱还有。”
中年男人看了王金童一眼,随后继续说道:“当我看到银子的那一刻,我多日郁闷的心情,一下不见了,反而充满干劲,决定再搏一把,就是这一百两银子,让我重新找回了自信,重新杀入海鲜市场,仅仅一年,我在海鲜市场,掏了数千两银子,陪我喝酒的是好兄弟,给我送银子的也是兄弟,他们无疑都想帮我走出困境,但是哪种方法,更具有说服力呢?”
“……”王金童再次沉思。
。“一种是看着你进入困境干着急,帮不上忙的兄弟,一种是经过多年努力,有了一定能力和社会地位的兄弟,他能在我最关键的时候,给我信心,让我东山再起。甚至能在关键时刻救我一命,如果是你,你选择当你那些伙伴的哪种兄弟呢?”
“……”王金童继续沉思。
王金童一直认为,自己在之后能在更加血腥,更加危机四伏的血色江湖中生存下來,跟这个中年男人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不是说,跟他短短五天内的谈话改变了王金童,而是他就像一个启蒙的钥匙,往往他似有意,或无意的一句话,总能在关键时刻点醒自己,让王金童联想出以前的很多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