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那你会不会来看啊?”朝积壮了壮胆。
“会,你们先安排好,我一定去看看你们在舞台上的样子。”褚老爷子一口应允。其坦诚和爽快程度,让大家一时不敢相信。
“爷爷,对不起,之前我们一直都误会你。”朝业站了起来,眼里含着眼泪。自己擦了擦:“对不起,我是太高兴了,这不是哭。”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你们也没有误会我。我之前确实不支持你们搞所谓艺术。”褚孝贤老爷子示意朝业坐下来,自己起身,看着自己满堂的儿孙。
“因为我们褚家靠贩盐起家,世家经商,有今天的成绩不容易,你们脚下的每一片疆土都饱含血汗,所以我真的怕你们不珍惜不上进,就逼着你们一个个放弃自己的兴趣爱好,都投身商海。可是,朝千和朝宗的事让我明白,人的一生,总得有一部分是为自己活的!所以,孩子们,尽管现在家里的情况并不乐观,我还是要鼓励你们有自己的爱好!家里的事情,尽人事,听天命吧!”
一番话讲得每个人的心里都沉甸甸的,可是又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安慰他,大家只能一直沉默。
“别愣着了,来,都捧起碗。”褚老爷子又坐下来,像做示范似的捧起碗,并逐一看着儿孙们也捧碗,才一声令下:“吃饭!”
众人虽心有异样,但见这种境况下老爷子情绪还能这么高,谁也不能坏了气氛,只是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美美的吃完这顿晚饭。
这天是农历十五,皎洁的圆月慈爱的俯视着大地,庭院深深的褚宅,在银色的月亮里显出平时不多见的淡泊,晚饭过后,一行人从饭厅出来,响亮的问答声回响在月色里,接着就不着痕迹的消失在各自的院落里。
褚宅又恢复了宁静,只有各房的灯光摇曳,点缀着并不太暗的夜色。
褚老爷子不知从哪里来的兴致,一个人拄着拐杖,前院后院的转悠,看看长廊,摸摸石屏,在池塘边静静的坐着,水里没有一丝响动,微风吹过,送来睡莲的清香。
那几条放生的锦鲤,应该还自由自在吧?它们本来就不属于池塘,即使在外面过得不好,也会比在池塘里幸福吧?
也许这世上,本来就不该有池塘。
胸有些闷痛,他下意识的抬手捶打胸口。抬头看见满天星斗,银河倒泻。
天气真好。他在心里由衷的说。
嗓子有些咸,想是晚上的菜多放了盐。刚开口,想叫福伯备点清茶,鲜血径直窜了出去,像一朵猩红的花,在月色中幻化成一团血雾。来不及想什么,鲜血便接着盛开了第二朵,第三朵,第四朵……直到他的脸色枯黄,只剩一块干瘪的皮囊。
今夜真凉啊!
他的意识还清醒,只是人已无法动弹,他仔细的听着,宅子里越来越静,最后只剩下宿鸟虫鸣。听着听着,他也困了,知道在外面会着凉,还是忍不住和上眼睛。
“孝贤,孝贤,你怎么睡在这里?”耳边是妻子的呼唤。
他睁开眼,天光大亮,自己正躺在草堆里,面前站着云娘,乌黑的发辫,鹅黄的衣裙,发辫上沾着杏花,白嫩的脸颊泛了红晕,十六七岁的光景。
一生最美的场景就是这一幕。初次相见,在青春萌动的光阴里。
之后的几十年,尤其在云娘故去以后,他不止一次的回忆当时的情景,却总也想不起来她当时的神态,如今,可要逐一看个细致。
“孝贤,我来接你呢!”云娘浅笑,伸手拉他,竟是冰冷的。
“孩子们怎么办?”他明白了,但很高兴,只是放心不下。
“他们会好起来的。”云娘低眉敛目,语气忧伤。转眼就不见了。
“云娘!云娘!”他心急如焚,她一个人怎么可以?迷路了怎么办?不知什么时候起了好大的雾,他也不管了,一头扎进去,只想找到云娘。
隐隐约约,面前横着一条河,水气蒸腾,烟雨朦胧,云娘就在河的对岸。满眼的落寞。
他心里一热,落下泪来,回头看看,再看看云娘,抬步走上去,桥廊上刻着三个乌黑的字,奈何桥。
……
次日清晨,太阳还没有出来,福伯如往常一样,剪了几枝桂花送到褚孝贤的房里,突然惊叫起来,继而嚎啕大哭。
儿孙们也从各自的房里赶来,只看见褚老爷子像截被风干的腊肉一样,只有枯黄的皮肉,但猩红的血却从嘴里一直染到周围的地面。
---题外话---
一个重要人物离场,心里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