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劲妮身心俱疲,艰难开口道,“白暮晨,我有一个问题……你们之前入殓的时候有遇见过这种情况吗?”
“没有。”
白暮晨的语气里有隐约的怒意,“我也是第一次遇见。”
洪劲妮深深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人是如此的复杂和多面,我看着段一帆真的很难想象,对妻子那么好的人,怎么会对父亲却如此决绝呢?温情和冷酷在同一个人身上体现出来,这事儿真的挺难接受的……”
白暮晨望着远方,思忖道,“我在医院的时候,倒是见过不少。父母还未咽气就要拔管的子女;在监护室就已经换上了孝衣的子女;老人尚有意识就已经抢走她手上戒指的子女……人,长着人样,并不都是人。”
洪劲妮侧头看着白暮晨,问道,“那你说,人死了以后都去哪儿了呢?”
“肯定是天堂。”
洪劲妮疑惑:“那没有人去地狱吗?”
白暮晨苦涩一笑,指了指二人脚下,“这不就是地狱吗?”
洪劲妮的心像被人打了一拳,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她的认知与现实发生了极大的分歧,但她依然选择为自己眼见为实的部分做辩护,于是开口道。
“我总觉得段一帆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其实,我们两个是乳腺癌的病友,风信子战友团的战友!”
听到这里,白暮晨难以置信地微微侧过头,震惊地看向洪劲妮。
“我们年纪相仿,所以在病友团里格外投缘。一帆是外地来的,虽然他对这儿不熟,但是他很快跟大家打成了一片,因为他人非常好,任何一个病友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他都会竭尽所能。而且他又是民生频道的记者,所以帮助别人解决问题,就像他的本能一样。我认识的段一帆,是一个非常乐于助人,愿意帮助弱者,体贴身边人的好人。”
洪劲妮说到这里,垂下眼眸,“我想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我再去跟他谈谈吧……但是,我们劝他会不会显得有些多管闲事?”
白暮晨顿了顿道,“人生何其短暂,世界又充满了苦难。大家却还要折磨自己,这岂不是太可怜了吗?我们做的不过是想让段一帆不要后悔,如果他的父亲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那么报复只会让仇恨更加深刻……”
他说着,从兜里拿出一张照片,“这是我在段一帆父亲的出租屋里发现的,你可以把这个转交给他。”
洪劲妮接过,那是一张一家三口的合影。
照片里的男人和照片里的女人完全不像一个世界的人,更不像是一对夫妻。
就像掀开了遮挡往事的面纱一角,洪劲妮突然意识到,也许每个人的心里都揣着隐秘的往事,这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把人变成了冷酷又残忍的样子。
每个人的行为里,一定有他内心深处的底层逻辑,不要因为一个人现在的样子而轻易下判断,要看他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洪劲妮捏着照片,忍不住去想,段一帆,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