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一整日他都不曾露面,直到彦翎按捺不住找上门来,也不管人要不要听,将眼下情况不由分说道个清楚,同时毫不客气丟来一堆问题。
面对彦翎不以为然的态度,夜玄殇收回目光,也不过就是淡淡道了一句,&ldo;天宗有二哥亲自出马,操心岂不多余。&rdo;
一提夜玄涧,彦翎刚刚结束的话兴顿时死灰复燃,将最后一颗胡豆往嘴里一丢,身子一轻,闪进室中,&ldo;哎呀呀,说起你这二哥,昨夜可叫人大开眼界,千云枪名列九域上品高手榜,与血鸾、逐日齐名天下,果真名不虚传。昨晚你算是错过好戏一场,苍云峰总舵二公子橫枪立威,独对无风殿十八大弟子锁神剑阵,飞雪之中,前前后后仅出九枪,九枪过后阵中再无一人剑仍在手,亦无一人胆敢拦路,单人单枪兵不血刃,慑得天宗上下近千弟子鸦雀无声,啧啧,那等场面,那等气度……&rdo;
他这里眉飞色舞将昨夜战况说书般讲来,夜玄殇忍不住便叹了口气,直到彦翎将千云枪如何威震天宗,妙手神机如何破狱救人,跃马帮又是如何转手之间,便令数百天宗弟子化身贩夫走卒藏踪匿迹痛快说完,已经听过了无数遍,几乎快要倒背如流的人才颇有耐心,更带笑谑地道:&ldo;我现在突然觉得,你这&lso;金媒&rso;的外号应该改成&lso;金嘴&rso;才更合适。&rdo;
彦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想要反驳的话却被他截在了口边,&ldo;前几日托你打听的事,可有结果?&rdo;&ldo;切,这又想起来问我。&rdo;彦翎端着茶盏翘起二郎腿,大大咧咧地道,&ldo;最近整个穆国都被你搞得风声鹤唳,多费我不少力气,不过那人确实有点来历,而且消息非常蹊跷。&rdo;
&ldo;如何?&rdo;
彦翎道:&ldo;你要查的人很可能是当年重华宫中的头号宠臣,早应被帝都处死的长襄侯岄息,且如你所料,他的确出身巫族,不但与九公主的生母婠夫人,更与当年的巫医岐师关系匪浅。&rdo;&ldo;是他?&rdo;夜玄殇剑眉略扬,这答案意料之中,却亦是意料之外,&ldo;难怪他对巫族之事如此了解。&rdo;彦翎继续道:&ldo;而且根据传回的消息,我还十分怀疑一件事,此人现在十有八九藏身王宫之中,最可能与一个人有关,就是害我们上次被太子御整得很惨,对兰音夫人施展九针极刑的应不负。&rdo;夜玄殇仍是保持着仰卧的姿势,目中却有一缕轻光闪过,心头亦忽有不少疑问得解。彦翎平日看去不务正业,实际却是万中挑一的精灵人物,金媒之称自非虚名,消息既然是从他这里得来,岂会不知其人其事非同寻常,兼且对夜玄殇与子娆目前的关系十分好奇,说完情报,忍不住凑前问道:&ldo;昨晚是否发生了什么事,这该死未死的岄息可与你那美人公主颇有些瓜葛,怎样,要不要我帮你继续查下去?&rdo;
夜玄殇漫然扫他一眼,回答简短干脆,&ldo;开罪帝都,莫寻我来保命。&rdo;
彦翎顿时黑着脸叫道:&ldo;真真没道理,我金媒彦翎一条消息价值千金,如今白手奉送,有人竟还不领情!&rdo;
夜玄殇任他跳脚,看了看暮色将临的天色,终于坐起身来,抬手在彦翎肩头一拍,只道一句:&ldo;莫再深查。&rdo;说着玄衣一飘,离席而去。
帝都之中的那个人,虽然素未谋面,但却心知意会,手掌九域的君王,绝不会吝啬些许手段,令不该曝露的秘密埋葬,让不该存在之人彻底消失。
一天雪净,晴夜月升,彦翎被他掌下温暖的力度按得跌回席间,微微一怔,跟着朝他沿湖而去的背影大大丢了个白眼,咬牙嚷道:&ldo;过河拆桥啊!&rdo;一边说着人便向后一躺,双眼一闭,片刻之后,唇角却有一丝笑意渐渐渲开。
夜玄殇离开静室后先去见过颜菁,问过些许彦翎并未提及,而他欲知的情况,复又叮嘱他格外留意应不负此人,待到诸事妥当,已是雪月当空,站在窗前思量片刻,便独自往湖苑而去。
清池之畔,梅枝枯影,月痕初上东山,冷雪在略已封冻的湖面之上轻覆晶莹的微芒,白日喧嚣红尘,一夕琉璃世界。
一人身影,逆了月光,轻染雪色,独倚阑干。
湖上霰雪轻飘,与玄袂深处点点淡金色的清芒交织浮漾,勾勒出女子半幅侧颜,一泓乌发,地上几壶酒空,墨睫之后星目半阖,看不清眸光心绪。
&ldo;闷酒难喝,独饮易醉,喝酒也不请人吗?&rdo;夜玄殇自灯下光明步入暗影,挺拔的身影遮住了月光,落上伊人红唇。
子娆轻轻抬眼掠去,那目光似是醉意,却清透得令人心头一动,&ldo;夜三公子想要喝酒,何需人请?&rdo;
夜玄殇一笑,伸手取了她袖底残酒,在一旁坐下,&ldo;听颜菁说,你今日将离司、宿英等人通通打发回了帝都。&rdo;
随着他身影移开,一抹月光映落眉梢,子娆慵懒倚栏,淡侧玉容,目光深处风飘雪落,流过暗夜的清影。
不久之前,卫垣特地避开耳目,亲至统卫府送来一道密旨。一裁龙纹冰笺,十字朱红行书,金印之下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字迹,九华殿中那人御笔亲书。
一纸生死,一笔杀伐,商容乃是影奴之首,禁宫中枢,多少年来忠心伴驾,可谓他之左膀右臂,但他予卫垣这样一道密旨,亦令雪战千里传书带来一笺轻言,要她彻底控制冥衣楼所有势力,务必留身穆国。
思及念及,推之想之,仿佛有些事情千丝万缕纷杂浮现,像张开一面遍布危险的网,网在他的手心,而她,却在网心,寸步难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