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秀戊经过方才一番拼斗,也知列潇云武功确实在自己之上,而汪云崇此刻出手,便是卖了自己一个人情,此时若还继续纠缠,就实在是不聪明了。当下移步到南叠枫身侧,摊手道:“南公子请上船。”
南叠枫虽觉这样并不太好,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方法,只好飞身跃出画舫,踏上上剑门的船,殷秀戊也一并跟了上去。
汪云崇一一亲手解开远烈帮众人穴道,然后立在远烈帮船头向列潇云拱手道:“列少帮主,多有得罪了,权当……这是替南公子讨回来的好了。”一席话说完这才跃上上剑门的船,全然不惧远烈帮帮众背后施以暗器毒手。
南叠枫脸色一塌,白了汪云崇一眼。
列潇云兀自冷笑,并不言语。
慕容笛伸手握住列潇云手腕,向汪云崇笑道:“慕容笛福薄,只能留两位住这么一日,可惜二十余年前那事,无法与二位共力同谋了。”眼见两人齐齐变色,慕容笛笑意更灿:“不过,我倒盼着能与二位再会呢。”语气虽是一如既往的柔媚,但其中笃定之意却听得分分明明,听得汪云崇和南叠枫同时皱起眉来。
眼见列潇云与慕容笛转身回屋,上剑门弟子这才打捞起那失足落水的师弟。
南叠枫向殷秀戊问道:“这位小兄弟叫什么?”
“哦,”殷秀戊摆摆手,道:“说了两位也不认识的,刚刚拜师入门不久,剑术身法都还生疏,师父正是让我带他出来历练历练,谁知这命如此不好,偏偏在这里落了水,哎,也是可怜。”
南叠枫点点头,转脸看向汪云崇,但见他正托腮沉思,英挺的俊眉微微拢着,不知正忖着什么心事。
年关将近,京城内外愈见热闹欢腾起来,大户人家的院子里都张起红灯结起红彩,跳跃的红色在冰冷的冬日里耀出了一派生气。
皇宫内更是布置得极尽奢华,宫女太监们个个端着捧着贡品饰物,一路碎步地往来穿梭。
这天是腊月十四,整座城在一片素皑中苏醒过来,京城下了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
铺天盖地的瑞雪意味着来年的好收成,天刚放亮,城中已有人吹锣敲打庆祝起来。
云端下了早朝,独个儿坐在御书房里阅折子,描金茶盏里的水添换过三次,折子已然阅得差不多了,揉揉酸胀的眉心,看着窗外又纷扬起来的雪片,稍稍愣了会儿神。
自从准了佟耀顶出面来说的那件婚事之后,朝中安分了许多,再加上年关将至各处官员家里府中要置备的事也一堆,递上来告状的折子也一下子少了下来。表面上看起来是一片祥和了,可是这暗底下在涌荡的汹涛可一刻未息。
这个年过起来不易哪……
云端在心中微叹一声,外面王总管高声报说十二位董副领到了,云端回过神来,接过一边的小太监捧过来的狐裘外袍披上,推门钻入外面的鹅毛大雪里。
饶是云端出门便乘皇辇,出了宫又乘马车的,来到悠莲馆门口时,黑面缎靴面上还是给大雪湿了一层。
径直上了二楼,走到水扬心的房间门前,抬手扣了几响,推门而入。
水扬心正在给屋中的暖炉添碳,也不抬头去看云端。那暖炉精巧袖珍,做工极其考究,炉中烧的是青色的瑞碳,烘得屋内热气融融。
云端脱下狐裘搁在一边,熟门熟路地自己斟茶暖手,并不责怪水扬心的怠慢。
水扬心抬眉看他一眼,道:“皇上今日来得真早,看来难得得闲哪。”
云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原来云端自那日来找上水扬心之后,这半月来几乎是得空便来悠莲馆坐坐,政务繁忙时,甚至将折子带出来批阅的情况都有,如今日这般悠闲一大早就逛过来,然后又坐下来闲闲喝茶的状况,还真是少见。
为了一个禄王爷,当今的九五之尊连这种软磨硬泡的功夫都用上了,实在难叫人不奇怪。
“朕今日倒真是难得清闲,不过手上无事,不如来聊上一会儿,免得气氛尴尬。”云端给水扬心也亲自斟了杯茶,往她面前一推。
按说当今天子亲手倒的茶,怎么着也得谢恩喝尽了,哪道水扬心却看着面前那茶,一张国色天香的俏脸冷着,淡淡道:“皇上既知尴尬,又何必天天往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