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安心里骂着对方不讲文人道义开门见山提出问题,嘴里却不含糊:“想要我等招安不是不可,只是不知贵方诚意如何?”
姜宗令脸上堆起谄笑:“之前我们同王大当家的有些误会,不过您放心,李大人已经处分了阻挠贵寨招安的人员,此刻正关牢里等候发落呢,是杀是剐,但凭您一句话,如此可好?”
“杀还是免了吧,上天有好生之德。”王子安十分满意对方态度双手合十道:“杀生有损阴德啊,只是就这些?”
“哪能呢。”姜宗令讪笑道:“您以前提出要一个协的编制,我们大人实在无法满足此项条件,要知道,不说知府李大人,就是巡抚衙门孙大人也不敢答应,这可需要得到陆军部首肯才可行,估计您也早就打听好了。”
他说这话是有根据的,前几天王子安曾着人稍微漏了点口风给他,其中一项条件是手下人马编成一个协,姜宗令将情报递回府城后李玉楷召集幕僚讨论了下,期间有人言这堆土豹子不可能知道一个协的含义,先暂时答应将其诓骗下山替自个挡了革命党的架,之后捏圆捏扁就是官府一句话,可惜随即被李大人拒绝,他认为对方既然敢提出要求自是打听好了各种编制,不怕被糊弄,而此事也在传递回来的信息当中,故有此一说。
“这我知道,并且我还知道陆军部给山东的命令是除北洋第五镇外另设新军一镇两协,现在孙大人手下有人无钱,单一个九十三标也还未编成吧。”王子安笑着说道。
“这。”姜宗令有点牙疼,对方情报工作做得好,才刚刚有组建九十三标的传言就被他们得了消息,可他们的好消息也意味着是自个的坏消息,刚想说话,却听王子安又来一句:“一个协的编制是有点多,我自降一步,一个标如何?阁下可想好了,鲁南地区糜烂在即,胶东乱局又牵扯山东军力不敢随意调遣,朝廷能派到这儿的兵力可不够数,只要给我个标统的位子,这地界的革命党兄弟一手包干。”
王子安喝了口水,继续说道:“而且我手里可有贵方上千俘虏,但说兵败一事你们李大人纵使不丢官砍头也到不了好,我可知道兖州总兵张宗本张大人因为你们提供的消息不准确而造成进兵失败正上书弹劾呢,到时兄弟风头一转灭了革命党还能帮你们成就大功一件,这可是峰回路转的好时机,要知道剿灭土匪失败担的责任比起镇压乱党起事获得的利益不值一提,各位还在犹豫什么?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说到激情之处,他差点将“只要九九八,超长待机电话带回家”都给蹦出来。
姜宗令对于王子安的情报如何已经不太关心,对方接二连三的爆炸性信息早已将他震得麻木,这些个消息作为知府大人手下首席幕僚虽说听过但也不是太详细,而这位地处深山的土匪头子却说得一清二楚,难不成对方在省里有人?
想到此处,他倒也更加小心起来:“王寨主所言我等心里也明白,只是这编制问题着实不太好解决,盖因我家大人实在没有此等权利,还请王寨主稍微改改?现在阖省上下旧军都在改编成为巡防队,不如先给贵寨巡防队的位子?等之后解决掉革命党再行改编?有了这层功劳李大人可以好好想办法解决。”
王子安如此清楚这些事情倒不是他的情报工作做得好,只是以前看过山东民国大事记一书,来到此时空后怕忘记早已记录在册,现搬现抄而已,只是对于巡防队的编制他死活不同意:“阁下打得好算盘,这巡防队马队不到二百号人,步队三百多号人,整个沂州府上下能编成几只?还不说巡防队肯定会打散驻扎,估计等兄弟把革命党剿了也就要任由你们捏圆捏扁了吧?”
越说越气,他猛地一拍桌子,只听上面盘子碗子响成一片:“还是说贵方根本就没诚意来谈,这第一个条件就如此推攘,其后诸项我看也就算了吧。”说完气呼呼的站起身就要向外走去。
姜宗令被这一巴掌吓了一跳,听到此话更是忙不迭站起身挡下王子安:“王寨主请留步,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嘛,莫得伤了和气,我自罚一杯如何?”说罢端起酒盅也不管王子安答不答应滋的一口下肚,他酒量不太好,这一杯下肚顿时在脸上呈现出来。
其实平日里姜宗令也是一老奸巨猾的人物,要不刚才也不会跟王子安坐地还钱了,只是一文弱书生骤然来到土匪窝里心情还是忐忑不安,刚又被吓一跳,此时心情大乱,他也不想想,这是王家寨,王子安要往外走把他留下合适么?不明摆着还有继续谈的余地,只是王大当家的刚刚想起前世跟人砍价所用招数此刻拿来吓吓他。
王子安又不是真要走,闻言便坐回去,也不管他讪讪的站在那里,端起酒杯一扬脖,滋溜一声下肚,叨了口菜说道:“姜先生这么说,那咱就再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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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这顿酒直喝到太阳下山才算完,其间酒菜是上了又上,直到姜宗令实在撑不住起身告饶:“咯。王大当家的海量,海量,咯。条件都已经谈得差不多了,您也该放心了吧,咯。”姜宗令咯打的有点多,这一下赶紧捂住嘴,呆片刻说道:“喝多了有点失态,望王寨主不要在意,兄弟喝不下去了,您的条件都差不多了,鄙人就此告辞,我还要赶回蒙阴电报局告知李大人。”他以四十多岁的年纪喊王子安个兄弟喊得顺溜无比着实让王子安佩服其人无耻程度。
“现在天色已晚,要不姜先生明天一早醒酒后再走?”王子安假仁假义的说道,他是巴不得对方赶紧回去把答应的条件告诉李玉楷。
“不了,咯。”姜宗令的咯打起来有点没完没了的趋势:“此事已了,还得回去复命,这么多天在山上看着乱党几成燎原之势,随时会进攻府城,夜长梦多,我还是赶紧回去,只是麻烦王兄弟找几个人护送下,山外不太平,别让人剪了径。”姜宗令虽说喝的有点多,但意识还未曾糊涂。
“哦,那好,一会儿我找人送先生下山,这条件您可别忘了给李大人提。”王子安心说我费这大劲把你灌醉就为了好提条件,要忘了这苦心可不就都白费。
“好说好说,王兄弟在山寨里静坐佳音便是。”姜宗令打着咯摇摇晃晃的向外走去。
“栓子,找几个弟兄护送姜先生下山。”王子安朝着矗立在旁的王子栓说道,王子栓听后赶紧扶着姜宗令慢悠悠出去找人了。
姜宗令下山去了,王子安知道清军的施政效率低下,不知此去可否短时间传回消息,不过他也不在乎,这革命党之乱转眼间便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想来对方也不敢拖沓,只是此事还是越早越好,否则等清军腾出手前来剿灭,自个今儿的条件就得全数作废,不行,得让那群乱党闹得凶点,施加下压力,想到就办,王子安也跑出门外找郑其岳安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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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完全黑下来,王子安同二叔在山坡上一同坐着,周边空荡荡的在点燃的火把照耀下显得阴森无比,这场谈话王子安将身边护卫全都打发的远远儿,在山寨里自个说一不二,但这等大事还是需要跟二叔说下,好让这位搁新世纪还是中年人而现在已是小老头的二叔心里舒坦点—他不仅要同二叔商议革命党的事情,招安一事也得好好解释解释,王长业虽然知道这事儿但其中各项都由王子安一手包办,并未交由他人插手。
“俺真没想到,你小子还能有这大的胆子,刚打败官军转眼就跟他们商量投诚,进而卖掉革命党,你脑袋咋长的?以前没这么聪明啊?”王长业虽说比之以前的权利差得很远,但那时手底下拢共不到几十口子人,比现在管着大几百号人不可同日而语,对侄子大事已基本不跟自个商量倒也没啥抵触,只是对以后的路还有点担心:“要真投诚了,咱可得转眼去打革命党,这样会不会把人给彻底得罪?”
王子安对前一句话没往心里去,总不能说现在站你眼跟前儿的是往后延伸百十年的新世纪人类,“这叫开了灵窍,突然就变聪明。”他胡乱回答着:“革命党那堆人你别看他现在闹腾的欢实,仔细想想就知道暂时还成不了事,大几百号人百十杆枪,子弹更是没得几发,再看看他们人员构成,除了刚开始的学生老师,剩下全是地痞流氓黑社会,招人时一点不注意甄别,这才几天功夫就把占下的俩县城闹得乌烟瘴气,按说此时他们就该整合队伍一鼓作气拿下府城好扩大影响力,到时别说群起响应,海外革命党也会趁机给予支援,现在倒好,枪没几条就封官许愿,活像一堆小丑,早晚给人灭掉。不趁着清军援兵尚未到来把府城拿到手,以后可就没这机会了。”
“你的做法俺想不懂,不过咱现在过的日子不是挺好么?”王长业说道:“或者说真如那群乱党所言直接咱们占了府城开官建衙?”
“您还真信他们的话?”王子安有点疑惑,这可不是好现象,山寨要警惕此种思想,以后一定要王启年的宣传队加强思想建设。
“那到不是,就算干也得咱们单干,不跟他们混一块儿。”王长业说道。
“也怪我没跟大家说清楚。”王子安心说这就好办了,只要不认同革命党就行:“咱这是山东,袁世凯的起家之地,这阖省上下大小官员基本都他的人,虽说此时他已赋闲在家,但咱要是在山东闹起这么大的乱子他能不管么?到时把山东的兵合计合计派过来咱就只能跑路,再说纵使他不管,清廷能忍受得了腹心之地出现叛乱?汇合几省新军联合汇剿咱能往哪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