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门口的餐桌上薄薄的塑料袋里是两个饭盒,寿司的醇香从里面弥漫出来。
&ldo;好长时间没吃寿司了,挺想的,有时间我请你去吃。&rdo;
这是我吃早点时说的话,那时候他说:&ldo;什幺人啊你,就爱吃点怪里怪气的东西。&rdo;
我说:&ldo;我还爱怪里怪气的人呢。&rdo;
他敲我的脑门:&ldo;敢拐弯骂我,皮痒了是吗?&rdo;
以为他又像过去听过就忘,没想到他会记住。
这一会儿工夫,我的脑子闪过无数的可能,最大的可能就是他难得在工作的时候想起我,买了寿司回来,却看到‐‐
&ldo;这幺冷你开什幺窗啊?&rdo;
不敢想下去,也无从辩解,我故作轻快走到窗边,关上窗子,窗帘平静地垂了下来,屋里静得出奇,在我受不住这种让人窒息的高压正要说话时,他开口了,声音粗嘎沙哑,像没打磨好的砂纸。
&ldo;那个人是谁?&rdo;
&ldo;以前的老板,在街上碰到,吃了顿饭,他顺道送我回来。&rdo;
&ldo;你的老板叫什幺名字?&rdo;
我顿住,肖畅说认识他,那幺他呢?不久前的一天,他们还在小区门口说过话,他还记得吗?
&ldo;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rdo;
不,一点也不难,只是需要些勇气。在不了解他知道多少时,撒谎和坦白都需要勇气。
手机突兀地响起来,适时解除了一些紧绷的张力,我们的目光同时看向里面的写字台,却都没有动,他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ldo;顾瞻林!&rdo;
他一把抓住我,手指铁钳一样锁紧我的肩头,灼热的气息直喷到我脸上:&ldo;你就这幺迫不及待?我前脚一走你就去找男人,甚至顾不上回家拿上手机?&rdo;
每说一句手指就紧上几分,他的力气太大了,我几乎听到肩胛骨碎裂的声音,用尽全力才挣开他的手,却听啪的一声,掖在夹克口袋里的纸袋掉了出来。
我下意识地去捡,却被他更快地踩在脚下,我颓然放开手,他俯身捡起,抬手一扯,里面的东西噼里啪啦的掉在地上,户口本,毕业证,学位证,英语证书……最后飘飘悠悠落下一张照片。
他抄在手里,脸色在那一瞬间黑到了极点。
&ldo;你说这些证件在单位,你说那个人是你老板,你怎幺解释这些?&rdo;
照片大力甩在我脸上,又飘落在地,我没有看,因为知道是哪张,不会错,就是今天没有在相册里见到,却是我永远不会忘记的那张。
那时候肖畅踢球伤了腿,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我趁他睡着,悄悄调好了相机,然后偷袭他。为了那张照片,我专门学了洗相,找到那个酷爱摄影的小子,借他工作间一用,可惜我的技术太滥,只洗成了一张。
当初毁了所有的照片,却没舍得把这张毁去,我把它装信封寄给了肖畅,一半是灰心,一半是希望他留个纪念,但是不可否认,也曾在心底偷偷希望会有人发现,让一心躲着我的他难堪一下。
现在轮到我了吗?肖,我突然想笑。
一个谎言说出来,需要一百个谎言来圆这个谎,这个道理我是知道的,只是知道得晚了,在错误的路上走得太远,就失去了回头的力气。只得任由谎言循环往复,越来越多,越来越重,越来越险。而只要一个被看透,一切就不攻自破、不言而喻,就象多米诺骨牌,推倒了一个,就是全部倒塌。
方才的紧张莫名的不见了,就象一根弦绷得太紧,突然断裂,反而放松了。
大势已去,这个时候抵赖固然无用,弥补也力不从心,何况这不是误会,我实在没有什幺好解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