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岁月重新轻软
岁月从来就不会因为谁的缺席而停下脚步来等候。
卢箫毕业离校后,骆芷兰一如既往地上课、放学、和舍友们狂欢。在时间的版图上,她是越走越远,看起来离卢箫正在更加的遥远。只是欢乐的时候没有了共鸣,未免心事料峭。看着周围的同龄人各打各的拍节,各自哼唱各自的歌谣,在某些时间节点上,她会偶发沉沦,为着那充满了遗憾的往昔。
和骆芷兰一道毕业的同乡有四位,简漠白、宋嫣、云舒、南如雪。简漠白是因为读研才蹉跎了毕业的年份。
在卢箫离校后的一年内,事实上骆芷兰一直还与他们四个人交好。噢,还有早一年毕业的原野。
原野仿佛一个大侠,那时整日地在校园里游荡。高兴的时候,他会精神抖擞地去篮球场上表演大灌篮,不高兴的时候,他会约上一俩好友对饮,直到喝得不知天南地北再高唱着那个时候的流行歌曲回来。
原野表演大灌篮的时候,骆芷兰也曾经作为一个友好的看客,在旁边摇旗呐喊。喊着喊着,就想起了卢箫。在那些个偶然的瞬间,她甚至会恍惚地认为,身边还站着卢箫,他正跟着场上的球员动向不由自主地喝彩或唏嘘。卢箫是第一个把她带到这里看原野打球的男生。记得原野那次球打得精彩,从球场上刚下来就被卢箫狠狠地拥抱了一回。原野一边挣扎一边大吼:你搞错性别了吧?我是男的!
原野是同乡中唯一知道卢箫和骆芷兰之间有故事的人。
卢箫一边紧抱着他,一边说:我就喜欢男的,特别是打球时帅的!
原野再度狠狠地甩他,冲着一旁的骆芷兰说:芷兰,他发烧了吗?发烧了就该赶紧送医院,不然烧迷糊了会犯精神病。你看,他现在这架势可不像病在腠理,好像已入膏肓啊!
骆芷兰就笑。她想,如卢箫这般美好的男孩都能患上精神病,那这个世界可真的无可救药了!
卢箫还告诉他,原野这家伙不算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可是他的球打得确实是好,没入选国家男篮,浪费了。
操场上原野依然纵横驰骋,可是边上喊号子助威和热情拥抱他的卢箫已然踪影不见。连他的消息都不得而知。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还是那个洒满了青春与梦想的世界吗?骆芷兰时常会看着高大帅气的原野在操场上的身影想。
因为她经常去看原野打球,宿舍里的姐妹曾经怀疑她移情别恋,爱上了原野。
毕业前的暮春时节,一直陪着骆芷兰在惘然若失的境界里闲游的小圆实在忍不住了,劝她说,芷兰,你读的书多,一定知道,在我们这个年纪,其实并不太懂爱情。虽然我本人到现在也不肯承认这一点。所以,有些情感,远了就远了吧。该忘记就忘记。
骆芷兰就从她的无限遐思中蓦地回头,看看眼前的舍友小圆,无比忧伤地说,我们不懂爱吗?那为什么我会痛?
小圆摇摇头说,也许你的痛,是一种属于我们这个年纪的痛,就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那种。等将来年岁再长些,想起来可能会觉得是一场笑事。
那怎么可能?骆芷兰有些生气。她说小圆啊,你怎么会懂,怎么能了解我跟他在一起时的感觉?
小圆说,也许都是错觉呢?
错觉?不错,骆芷兰突然有些觉悟地想,或许真的都是错觉。因为她听卢箫说过,男人有时候会情不自已,但当他情不自已的时候,你千万别认为他是在爱,他或许只是兴甚至哉。
错觉,错觉,难道真的是错觉?她踩着往昔和卢箫一起走过的校园甬路,闻着满鼻息里清洁的女贞花的味道,觉得自己或许真的是把错觉当成了知觉。
那么原野呢?小圆问她。
原野,怎么啦?骆芷兰讷讷地说。
原野多帅啊?难道他的心里真的没有你?可是我经常会看见他路过我们宿舍的时候,抬头望一眼这里。他还会上来和你聊天,有很多次,他看你的眼神很温暖。
原野!骆芷兰叹息说,他有他的世界,他的情感。
不是吗?那一日,原野在与朋友聚会之后,脸上漾着微红来找她,说要和她聊聊天。他们就坐在宿舍一楼大厅的沙发上。然后他美滋滋地拿出一封女生写给自己的信,洋洋得意地递给她说,你看,我也有爱情的。
那是一封怎样的书信?在获准可以全文阅读之后,骆芷兰发现,信上没有任何热辣言语,有的都是关心和叮咛,仿佛原野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他需要太多关心和嘱咐。看到这些,骆芷兰笑了。原野问她为什么会笑?难道这不算一封情书?她说,算是算,但是色彩单调了些。于是原野问她:何谓单调?何谓丰富?
单调就是缺了情人间的动人字眼儿;丰富……丰富是什么?她不想说了,她了解的丰富,就是那个人会在某个时间点上,眉眼都含情。她了解的丰富,是那个人可以把浓情蜜意都播撒在举手投足之间。可是那个人毕竟已远走了。所以,丰富就是无论什么情感都有了!她这样告诉原野。原野摇摇头,用异样的眼神看看她,然后吹了个口哨,站起身,走了。
骆芷兰不知道原野那次来找自己是什么原因?晒情感?还是提示自己什么?反正他走了。他的背影是那样挺阔而温暖。但却注定不是自己的,从一开始就不是。所以她望着那背影,曾经很浅地笑了。笑容的含义连她自己都参不透。
简漠白后来也淡出了骆芷兰的视野。他的世界不知道在什么时间,和南如雪连接在一起了。两个人的时空密不透风,就算她想去找其中一位出去走走都不容易。小圆曾经偷偷地爱着简漠白,可惜简先生深深地陷入了自己的情爱中,并未发现,在他经过的路上,曾经有一双美丽的眼睛,看着他走进女生宿舍,又走出去。并且看着他从大三走到大四,看着他出没在食堂,在操场,在去往学院综合楼上课的路上。小圆也不让骆芷兰告诉简漠白,她曾经爱过他。她说,自己的爱,就像躲在老树洞里的蝉,是暗无天日的。假如哪一天它飞出了树洞,就可能遭遇见光死。因为蝉的生命就是那样的,当它见不得光亮的时候,是最丑,也是最幸福的,因为那个时光它渴饮露水,困了就安眠。而且漫长、悠闲。可一旦走到天光之下,虽然可以天天知了知了地叫着,长着好看的翅膀飞翔,但毕竟一入秋就是生命尽头了。所以,让我的爱暗无天日吧。让我的情感就那样,悄悄发生,又悄悄离去。
云舒和宋嫣也不知在忙什么,极少能在校园里见到他们,就算见到,由于性情上的原因吧,骆芷兰也一直没有与她们更多交契。
骆芷兰见身边的朋友一个个远淡,索性就放下了。当作自己从来就是一个。
1995年的毕业季,骆芷兰没有送行的队伍,形单影只地怀着无限留恋离开了工大。
走走停停。骆芷兰曾经一度坚信,此生只能做个小买卖,嫁个普通人,生个孩子,然后平平淡淡了此一生。生命里再也不会有惊天动地,更不会有卢箫。但是没想到的是,在她毕业第六年,突然她家所在县城所属的上级市滨江市的一家报社招人了。她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去应聘,结果就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