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弘明还在强忍着,叶卿只得继续道:“别忍了,这孩子目前算是勉强保住,可是以你的状况,极有可能会早产,七个多月的早产儿存活的可能性不高,便是侥幸活下来,也有可能一生体弱多病。相信你也不想让这孩子一辈子难受,所以,别再忍了。”
这一次,仿佛是把叶卿的话听进了心里,弘明终于松了牙根,睁开眸子,断断续续地描述:“先前是……是剧痛,现在稍好一些……一阵一阵的抽痛,有种收缩的感觉……”
勉强说完这些,他仰面朝天,大口喘息,呼吸粗重,仿佛这样就能缓解肚腹的痛楚似的。
叶卿听完他的描述,再和脉象的症状一合计,心里就有了对症的药方,此时杨遥也不在,他去抓药煎药的时候,弘明少不得要自己一个人呆着。
想到这个世界的习武之人都会辨认穴道,叶卿便拉着弘明的手,将几个有助于保胎的穴位一一指点给他:“一会儿我去替你煎药,你痛得厉害的时候,便自己先按一按这几处,等我回来。”
弘明勉强点头:“劳烦施主……”他的眼神中除了痛苦,还有对叶卿的感激。
叶卿只道:“我才不要你的感谢,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让这孩子在你腹中多住几日,晚一天出生,他活下来的可能性就大上一分。”说完,便急匆匆出门了。
看着叶卿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弘明再度闭上了眸子,手掌抚在密集抽痛的大腹上,抑制不住地颤抖,指尖一圈一圈地在腹顶小幅度划着圈圈,企图安抚剧烈的腹痛。
这时候,便是他也不免胡思乱想,如果这孩子真的保不住了,他该如何自处?想当初他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扔下自己的责任,失去一身武功,留下这孩子一命,也能不惧此事外泄,坦然面对世人嘲弄。
然而到了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己还真是修为不到家,自从留下这个孩子以后,上百个日日夜夜的陪伴,这孩子逐渐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也真真切切地成了他的软肋。
方才叶卿说他到了这种时候还在强忍,他并未反驳,心里却清楚地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已经放下了心底的某种坚持,因为腹中这个孩子,他怕是再也做不回以前的弘明圣僧了。
许是心绪波动过大,腹中稍微平息下去的痛楚再度涌上,弘明谨记叶卿的叮嘱,以指腹揉按穴位,然而无论怎么按,肚腹还是一时硬,一时紧,循环往复地抽痛着,下面的血原本已经止住,此时也再度流出,他急忙调动体内仅存的内力,全部护住肚腹。
弘明前所未有地心慌了,即便当初被困雪山濒死之时,也没有像此刻这样慌张,他甚至急切地期盼着叶卿赶快回来。
叶卿似乎听见了弘明内心的呼唤,端着药炉过来了,药罐还在炉子上煎熬,他连煎药的时间都等不及,把药炉放在门外,就进门查看弘明的情况。
见他回来,弘明抖着手拉住他的衣角:“又流血了……保住孩子……”
叶卿虽然疲惫,但还是竭力保持着镇定:“我定会不遗余力,他不仅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你平时最是平和,现下这种时候,更要如此!”
“我……”弘明哑然,实则连他也没有想到,自己活了近三十年,如今竟会为了这个孩子慌成这样。
叶卿也等不了他的回答,再度聚集起才恢复的一点内力,全数灌入他腹中,如此两人轮番灌注内力,这才又勉强止住了血。
做完这些,叶卿凑近弘明苍白如纸的脸,逼着他直视自己:“心绪不可波动过大,平心静气的休养,有我在,孩子一定会平安出世。”
叶卿眸中的认真之色感染了弘明,他发现,此时的叶卿仿佛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他一遍遍告诉自己要相信眼前这个人,有他在,孩子就不会有事!
安胎药煎好,叶卿将之喂给弘明喝下,没过多久,一抽一抽的腹痛便当真平息下来,伴随着腹痛的平息,弘明也渐渐找回了平时的镇定。
叶卿从弘明那里确认过后,从厨房端来热水,替他擦拭身体,更换衣裤,收拾狼藉。
弘明先前遭受重创,现下只能躺着,一动都不能动,所有杂事都得依靠叶卿,叶卿前前后后忙碌的时候,他虽闭着眸子,却并没有睡着,一切碰触都能感觉得到,也不排斥叶卿在自己身上擦拭清理,其实,他身上还有哪个地方是这人没有碰过的呢。
当天色大亮,叶卿疲惫地靠在案上假寐之时,弘明慢慢地睁开了眼,侧头望向叶卿,目光细细描摹着他年轻的眉眼,心跳忽然漏了一拍,记起叶卿关照过他,要保持心绪平稳,便又在心里默念佛经,压下这种感觉。
杨遥回来的时候,弘明还是躺在床上不能动。
这两天除了喝药之外,都是两人轮流用内力稳住胎息,但是叶卿本就内力不足,弘明也不剩多少内力,这样总觉得杯水车薪。
杨遥一回来,就被叶卿拖去给弘明输内力,他是顶流高手,一次输进去的内力,足够保胎儿十几日安稳。
但是经历过这一次重创,弘明直到生产之前都不能再下地了,他必须一直躺在床上保胎,保持心绪平稳,并且时时有内力护体,直到孩子出生。
叶卿并没有告诉弘明,即便如此,这孩子能保到八个半月已是极限,他已注定要早产,区别只是早晚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