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幼弟学的是四书五经,托托自小学的是杀人;幼弟吃的是上好的汤菜与点心,托托吃的是奴隶主丢下的生鱼肉;幼弟有他这个兄长、父母亲以及疼爱他的外祖母,托托悚然无亲,至今无父无母;幼弟将来会参加科举考试,或许像他的长兄一般,去夺取功名利禄,成为为皇上分忧的贤臣,然而托托的将来,谁都不知道。
柳究离想,或许托托会死吧。
一定会的。
尤其是在他将女真的军情交给大虚之后。
他也曾想过要带托托逃离这里的。什么时候,就他们两个人。
柳究离想让托托也见见中原的柳绿花红、繁荣盛世,在那里不需要厮杀,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她可以像个寻常的女子一般活下去。
然而一切都不可能了。
她被族人捉住砍去双腿时,柳究离就在身旁。他是领着几路大虚的兵马过去商定受降事宜的。
纵然这场大捷的功臣无疑是西厂厂公纪直,但是他也的确为这场硬仗贡献了不少力量。凭借他的指令,大虚的军队准确地袭击了女真部落的援军,阻断了他们逃生的机会。
女真族人无法对有大虚庇佑的柳究离轻举妄动,于是,他们当着他的面,伤害了那时候在这世上与他幼弟同等受他珍爱的另一个孩子。
名叫特斯哈的女真将领一挥手,便有人从笼中将她拖拽出来。那时候托托已经受过不少折磨了,双臂被拧断,软绵绵地垂在身侧。她两眼无神,就这么被拎着按到台上。
在那一刻,柳究离失去了一切。他分明知道实力悬殊,况且他们本意就是为了激怒他,然而而理智却仍然分崩离析,离他远去。
柳究离就要伸手上前,身旁的副官就是这时候拉住了他。在那个时候,意识回到了身体里。愤怒的疼痛感仍然在胸口剧烈地锤击。
现在贸然插手的话,他们这群使者或许都会因主动挑事而遭到杀害。
柳究离知道自己不能动。
他们抬起了磨光的刀。
那时候,托托忽然张口了。她的视线在这无边无际的世上浮动着。“好疼啊。”托托说,“师父,好疼啊。”
柳究离微笑起来,热泪簌簌地从两颊滚落。他纹丝不动,以安抚的口气说:“托托,痛过了就好了。”
此时此刻。
桃树的花骨朵沉甸甸地垂下来,枝繁叶茂,绿树成荫。
托托站在柳究离面前,她挥动那柄黑银相间的长枪说道:“柳究离,终于再见了。”
柳究离低头轻笑,声音似春日绕指的水一般温和,可他的刀却发着寒光:“为师什么时候教过你这样同长辈说话了?”
“不错,真不错。”闻言,托托却更加用力地狞笑起来,她说,“就是这样。不要顾及过往的事了,柳究离,你也来拼尽全力杀了我吧。不杀我的话,要死的就是你了。”
她抬起枪,义肢踩在身后的桃树上接力冲过去。枝叶颤动,零散的桃花跌落在草丛中,花瓣碎落一地。托托就这么直截刺向了柳究离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