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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心病难医二（第1页）

终于，李市员逮到了一个苏晨母亲出门倒垃圾的机会，赶紧搀扶着卜维珏朝着苏晨的病房走去。虽然看不见道路，还是第一次使用拐杖，并且仍然带着腿部支撑器，但卜维珏却适应的很好，没走几步，就能以接近正常人的速度前进了。

“到了，就是这里。”李市员推开房门，将卜维珏扶进屋内，然后回身轻轻带上了房门，就好像苏晨是睡着了一样，不敢发出声音将她吵醒。

即便看不见任何东西，但卜维珏还是很神奇的将脑袋，一下子就对准了苏晨病床的方向。他望着躺在床上的女孩，感应着她那小小的脉搏，并慢慢让自己的心跳与之同步成一个节奏，似乎这样做就能替她分担一些痛苦，让这个女孩少受一点折磨。卜维珏没有俗套的流出泪水，他的眼神非常的坚定，说话的声音也没有颤抖，好像生怕苏晨从他的声音当中，听出一丝丝不安的情绪：

“我从来都没有跟你承诺过什么，因为那时候的我也很迷茫，既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做。说实话，即使现在我能够看见东西，见到你毫无生气的躺在这里，我心里应该也不会掀起什么特别大的波澜，并非是我冷血，而是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赌上自己的未来去帮助你。但当我现在又一次从鬼门关跨过来之后，我感觉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了。现在的我，无论对手变成了谁，我都会坚持下去，无论付出任何代价，我都在所不惜。今天我就答应你，除非我死了，否则，你一定会看到曙光和正义的降临。所以你也要答应我，不要放弃你自己，你要醒过来，帮我找到旅程的意义，陪我见证生命的终结。然后，去面对你未来的美好人生，拜托了。”卜维珏的声音越来越温柔，像是在给已经睡着的女儿，讲着睡前故事的无聊结尾。

“这也是我的答案，我不会放弃，我要给她一个交代。即便全世界只有我还在乎这件事情，只有我一个人认为这还有意义，我也要去做，就是这样。”卜维珏又转过身子，对着李市员说道，“见”到苏晨后，让他更加坚定了内心当中的信念。

李市员从未见过卜维珏如此真情流露的样子，这个总是看上去成熟冷静的大学生，这个总是战胜伤痛摧残的少年，这个总是保持意志坚定的战士，在此刻脆弱的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飓风的小稻草屋，只要再落上一根轻飘飘的羽毛，就会使他轰然倒塌。李市员完全不知道此刻该做些什么，只能尴尬的杵在原地，看着卜维珏沉浸在难以自拔的悲伤当中。

“你们是什么人？！”一个坚毅又略带惊讶的女声在门口的位置响起。虽然眼前漆黑一片，但卜维珏清楚的知道是苏晨的母亲回来了，他艰难地在原地移动着身体，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严肃但又不是礼貌的说道：“阿姨您好，我是苏晨的同学，现在也在这间医院进行治疗。请原谅我没办法注视着您的眼睛，因为我现在处于暂时失明状态。”接着卜维珏又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继续说道：“苏晨所遭遇的那场车祸，我当时也在车上，请您冷静一下，不要激动，我这就向您陈述一下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听说您一直没有放弃通过各种渠道发声，这非常令人敬佩，但我必须得说您现在这样做，是非常危险的行为，极有可能将您和苏晨置于险地。请您相信我所说的这一切，这为李市员先生是一位资深的治安官，他可以证实我所言非虚。”说着卜维珏还象征性的朝他认为李市员所在的方向比划了一下。

可令卜维珏疑惑的是，李市员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这个人就好像从房间中凭空消失了一样，无论卜维珏怎么拼命干感应，也不能嗅到他的丝毫气息。

而卜维珏不知道的是，就在李市员见到苏晨母亲样子的一刹那，他的身体僵直在原地，表情凝固在脸上，右手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如同老年帕金森症状发作了一般；苏晨的母亲呢，她也同样面色苍白，愤怒，疑惑，悲伤的眼神轮流出现在她的瞳孔当中，她与李市员仅对视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就用颤抖的双手捂住嘴小声的抽泣，两行清泪奔涌而出，锤击着她脆弱的心脏，那模样像是看到了一个已经死在往日的幽灵。

视力迟迟没有恢复的卜维珏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还以为李市员在刚才自己与苏晨说话的时候离开了房间，急忙有些慌忙的对苏晨的母亲继续解释道：“阿姨您别误会，那个治安官可能是有事出去了，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的身份证和学生证都在我自己的病房，您可以叫医生和护士来，他们都可以证明。”

苏晨的母亲完全无视了这个盲眼少年的胡言乱语，她只是怔怔的看着李市员，用悲痛欲绝的声音开口说道：“你怎么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

听到这句话的李市员也如梦初醒般的恢复了语言功能：“你是苏晨的妈妈？那苏晨不就是。。。。。。”他的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滚烫的煤炭，沙哑的挤出这句话。

聪明的卜维珏瞬间就明白了：这两个人早就认识。他开始回忆李市员第一次见到苏晨时候的场景，那时候这个男人显然是不认识女孩的，可见跟他有颇深渊源的应该是苏晨的母亲。

卜维珏预感他们二人应该有很多话要说，虽然这个事实让他感觉非常的震撼，但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对着李市员的方向说道：“你们认识对么？那我不打扰你们叙旧。李长官，麻烦你把我送出去好么？我到门外边等你。”

李市员这才后知后觉的答应了一声，走过来将卜维珏搀扶到病房外的椅子上休息，然后就急急忙忙的返回屋内。随着房门的关闭，卜维珏无法再听到二人谈话的声音，不过倘若他此刻恢复视力，就会看到这样的一幕：苏晨的母亲情绪激动，她指着李市员的鼻子，痛哭流涕的讲着些什么，像是在列数李市员的一条条罪状；而李市员呢，则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偶尔会低头说些什么，但仍旧是不敢直视女人的眼睛，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辩解，而是在进行发自内心的忏悔。当然卜维珏没有看到这一切，他现在的精力也没有放在这上面，他只是坐在那里，开始静静的复盘整个事件，在脑袋里筛查所有的细节，寻找到被自己遗忘的线索，试图握住打破当前困境的钥匙。

过了不知道多久，只听一声清脆的“啪”声，穿透了厚厚的房门，打断了卜维珏的沉思，看样子是苏晨的母亲狠狠地打了李市员一个耳光。又过了一会，病房的门也随之打开，卜维珏感觉有一个人走到了自己面前，他觉得应该是苏晨的母亲，于是马上礼貌的站了起来。

“我听他说了你所做的一切，没有任何话语能表达我对你的感激之情，谢谢你，能为我们家苏晨拼到这个地步。”说着苏晨的母亲朝卜维珏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回到房间内，严厉地对着神态卑微的李市员说道：“带这孩子回去吧，我要给女儿做理疗了。”

李市员没有继续在解释什么，乖乖的带着卜维珏回到了自己的病房。卜维珏感受着空气当中弥漫着的失魂落魄的味道，想必现在的李市员一定陷入了回忆的旋涡，没法帮自己分析案情，于是卜维珏提议道：“弄吃点东西吧，也到了吃饭的时间了。”

“我没心情，也吃不下。。。。。。你自己能搞定么？”李市员有气无力的说道，不过他说完就意识到了这句话的愚蠢，看着目光空洞，表情诧异的卜维珏，又赶紧补充道：“你想吃点什么？”

“随便，要不就面。。。。。。”卜维珏回答道，这时的他突然想起了宋唯亦和苏晨，于是改口说道：“吃点没吃过的东西吧，最好肉多一点。”

李市员敷衍的点头答应着，然后掏出手机开始点外卖，滑动了几下屏幕，才反应过来问题所在：我哪知道他没吃过什么？

当香喷喷的饭菜送来的时候，李市员才发现自己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他狼吞虎咽的将食物送入口中，似乎这样做可以缓解他刚才所受到的打击。“对于整个事件，你有没有什么新的看法？”卜维珏问道，他使用筷子精准的夹起了自己碗中的食物，像是已经提前适应了失明后的生活。

李市员依旧沉浸在遭遇苏晨母亲的错愕之中，显然没有听见卜维珏的提问，还是在那里风卷残云。

卜维珏叹了口气：“拜托，给个回应吧，我听到你吃饭的声音了。”

李市员这才慢半拍的回答道：“啊？你刚才说什么？”

卜维珏完全受不了李市员这样恍惚的状态，他放下手的饭碗，认真地对李市员说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把你打击这个样子？请你振作一下好不好，现在形势很严峻，就你这个状态，怎么能帮我将那些罪犯绳之以法？”

李市员愣了一下，然后语重心长的问道：“你都这个样子了，还打算将这件事情继续追查下去么？真的不会后悔么？”

卜维珏摸索着拿到了身边的水杯，喝了一口后回答道：“你应该听到刚才我对苏晨所讲的话了。再说，我哪个样子？现在不是挺好的么？”卜维珏将水杯放在一边，结果没有找好位置，使水杯倒在了桌子上，里面的水洒了一地。

李市员无奈的拿出纸巾擦拭，想不通这个男孩为什么要执着到这个地步。“赌上自己的全部，牺牲掉灿烂的未来，值得么？”李市员发问道。

“那你呢，如此久久不能释怀，甚至迷茫了眼前应当忙碌的目标，值得么？”卜维珏反问道，他明白当前李市员急需解开心结，重振士气，否则没有他的帮助，就算自己豁出性命，恐怕也不能传递出任何声音。

“这件事情很复杂。。。。。。”李市员显然不愿启齿，这件事他本打算一直封存在心底的最深处，可没想到竟然会在这样的时候遇到故人，逼着他再次去揭开那早已被埋葬的伤疤。

“没关系，我现在有的，除了生命，就是时间。正好我也需要养伤，借这个机会了解你一下也不赖。”虽然卜维珏的瞳孔没有聚焦，可他的眼睛当中却闪着真诚的光。

李市员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且急促了起来，现在的他非常渴望自己的身边有一瓶白酒，好像喝下它就能让他生出面对这一切的勇气：“你知道的，我曾经获得过一个荣誉，‘高森市十大杰出青年’。”李市员说话的时候没有看向卜维珏，而是盯着面前桌子上的残羹剩饭。

“这个我听说过，说实话很了不起，这么大的一座城市，各行各业的精英那么多，而且我在网络上搜索过，你还是高森市历史上获得该项荣誉年龄最大的人。”卜维珏说道，他还记得自己刚见到李市员的情景，觉得这就是一个混日子的普通治安官，既不突出，也不可靠，靠运气才获得了一些不属于他的荣誉，但现在他已经知道事实并非如此。正因为这样，卜维珏更希望去了解李市员，去感受他的喜怒哀乐，以免，他再一次犯下在宋唯亦身上发生的错误。

“你也知道，我之前是名军人，而且不是普通的志愿兵，我当时隶属于某地军区的特种作战部队。”李市员看到卜维珏的表情闪过一丝惊讶，便也自嘲的拍了拍啤酒肚，继续说道：“不相信也是很正常的，现在我连照镜子的时候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变成了这副模样。当时我所在的部队的领导和当地安全保障局的领导是战友关系，所以我们跟地方的联络也非常的密切，经常一起训练，联谊，而且还会一同出任务。那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军旅生涯会十分漫长，所以也不急功近利，只求做好本职工作就行，没有过升官发财的打算，所以也从来没有想过身披军装的日子，会因为那样的事情而草草结束。”

“那是我在部队出的最后一次任务，警方收到卧底发来的情报，说是锁定了一个制毒工厂的位置，当时整个社团所有的毒贩都在里面处理一大批毒品，上级要求我们同警方联合行动，趁此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执行这样的任务了，可以说是驾轻就熟，但我也没有松懈，还是很慎重的以执行上级的命令为原则来对待这次行动。任务开始的时候很顺利，虽说遭遇了一些抵抗，但我们并没有人员伤亡，而且还成功地控制住了工厂的大部分区域，几乎马上就能见到胜利的曙光。”

“这时我接到指挥部的命令，让我带三个人去守住工厂的一处后门，我带队过去之后，发现那里不但有个后门，而且还有一处可以通往工厂顶部的楼梯。我马上向上级请示，汇报这个地形情况，得到的答复是让我带一个人去守楼梯，留下两个人守后门。就在我刚布置完任务后，立刻就有毒贩杀到了这里，想从后门逃跑，因为我的位置不方便进行支援，于是我便留下了一个战士，自己跑去支援后门的战友。就在我们前后夹击全歼了后门的毒贩时，守在楼梯的战友又发来求救信号，他遭遇了另一股准备通过楼梯逃离的毒贩，正在进行阻击，但对方火力很凶猛，他快撑不住了。我赶紧过去支援，同时向指挥部汇报，请求使用爆炸性武器，因为这股毒贩与先前遇到的不同，装备精良，作战勇猛，一看就是他们的核心骨干成员。”

“由于他们的猛烈抵抗，我没有办法对我的战友进行有效的支援，眼看他的形势岌岌可危，我当时一心急，就在没有上级批准的情况下，擅自使用了很多的爆炸武器，一下子就扭转了战局，虽然我那名战友受了点轻伤，可我们依然成功地消灭了这波负隅顽抗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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