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柔气的摔了茶盏,骂了一句混蛋。
慕容贤不想妹妹如此不领情,又不敢得罪了这个阖家的大靠山,只在心中不忿。慕容槐坐在上首,心知这蠢货定是被人撺掇了,偏还做的漏洞百出,惯是个槃木朽株。
问:“何人教唆的你?”
贤答:“无人教唆啊,是儿子自己想出来的。”
慕容槐大怒:“孽障!说实话!”
慕容贤却说不出所以然来,只道酒桌上不知何人提了一句,他便记下了。
慕容槐气得脸色铁青,大骂不成器的混账,吩咐下人将之五花大绑捆了,扔到祠堂,取马鞭来,转对金贵的女儿道:“是为父没看好他,教子无方,自有家法重责,以后事事警惕他,只是陛下那边恐怕要猜疑你了,这是阴谋。”
定柔双手相绞,满目忧虑。
帝王多疑,夫君他终究是个胸有城府的帝王,真的会和我离心吗?便是将信将疑,也是种折磨。
回到宫里,月笙说:“陛下今夜去了康宁殿陪太后进膳,稍事就回来了,让娘娘晚膳不要等他。”
“哦。”定柔坐到了窗前小榻,眉角蹙着,心神不定。
夜间康宁殿,膳罢漱了口,皇帝和太后各自坐到一处喝着普洱茶,太后捻着菩珠道:“旻儿此次也算大劫,是个有后福的,一众皇子之中,哀家最是看重他,你何不再斟酌斟酌,旻儿毕竟大了好几岁,能早日为你分忧。”
皇帝垂目看着指上的扳指,思索道:“他天资颖慧,又难得的进退有度,但依朕看来,骨子里如其母,恃才傲物,孤芳自赏,若到了高位,终有一日,难免刚愎自用,后继之君决不能有这般心性,朕要的是一个捐华务实,懂得韬晦的储君,才是对天下负责。”
太后点点头:“哀家也是这般心愿。”
顿了顿又道:“你就如此信赖贵妃?焉知不是她有了晔儿以后,心里生出了想法,要清除障碍,默认他们这么做的,毕竟今非昔比,人心善变。”
皇帝立刻否决:“我的女人我晓得,在她眼中有价值的从来不是功名利禄这些东西,此事,母后勿要再提了。”
夜色中,銮驾迤逦在宫巷,定柔站在垂花门外等,两个宫女执着夹纱宫灯,皇帝下了辇,借着灯光瞧她的脸,只见眉心布着忧虑,颊边没什么血色。
心疼地携起一只雪葱小手,一路到了前殿,坐到罗汉榻上,将她收入怀,说了句:“对不起。”
定柔眼眶浮起一层热意,贴着他的脸颊:“该是我说这三个字啊,他们是因为我做的,便同我做的没什么两样,你气我,或者骂我一顿,打我一顿,都不为过。”
皇帝双臂紧了紧:“我晓得你的担忧,放心,所有事情我都安排好了,无人会追究出来,我向你坦白,刚知道这件事的那一刹那,我确实闪过一丝疑惑,所以对不起。”
定柔眼底溢出大片热液,低泣道:“你又不是神,不过人之常情罢了,至亲骨肉之间尚有猜忌,何况你在高位,我宁愿晔儿是个公主,你让他出宫避祸是对的,否则在这里还不知生出多少事来,防不胜防。”
皇帝指尖为她拭去泪珠,吻着额头说:“原谅我,做皇帝做的久了,养下个臭毛病,对什么事都心怀疑虑,以后我但凡再犯,你就打我,或者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如意的,尽可发作出来。”
她使劲摇头,将脸埋入他的颈项。
灯火通明映着,一双人相拥,影子被映在地上,浑似一体。
此消彼长,没多久宫里又汹涌着另一股暗流,不知何人传的流言,贵妃亲子早夭,生产坏了肌体,有意过嗣一位皇子,寄养名下,以巩固地位。
妃嫔之中只有淑妃和徐昭容诞育了两位皇子,淑妃的皇次子已束发的年纪,诚然不是熏陶的好年纪,昭容的小儿子,时年七岁的皇七子宗晖,陛下最小的皇嗣,乃最好的人选,传闻陛下已经答应了。
入夏后,天气渐热。
这天晨起如置身蒸炉,热的汗水不停,外头白花花的一地烈光,烧的地皮发烫。定柔在里殿守着鉴缶,风轮叶扇徐徐吹着,宫女端来北疆新贡来的甜心西瓜,她湃了两块在冰上,没多会儿镇的好了,吃起来无比脆甜,直凉爽到了心尖上,很是解暑。
殿外传徐昭容求见。
她莫名心慌了一下,让宫女取一张茶案来,沏一壶明前龙井。
徐昭容进门敛衽一福,请了金安,却不肯落座,站在两步远的地方,林下风致的人儿,风采依旧,静水脉脉的目光闪着恨意,她质问道:“娘娘可否有过嗣的意愿?”
没等定柔回答,她打断道:“嫔妾求娘娘,你若想要皇子,陛下专房之宠,何愁没有子嗣,作甚要来抢嫔妾的,旻儿和晖儿是我的命,我便是拼了命也不能叫别人夺走了他们。”
定柔手里捏着半块西瓜,眼中生了不悦,这话还不知直接说,贵妃娘娘,你生不出皇子就没皮没臊抢别人的,你恬不知耻!
她冷冷道:“昭容多虑了,不知哪个混账蜚短流长,本宫自来性子懒散,养个宠物都三日想起了两日忘了,自己两个都烦的很,哪有精力照顾他人的孩儿?”
徐昭容面上端着恭敬,眼神比冰还冷,望着红红的瓤上清晰的小牙印,籽儿吐在小碟子里,心想这样一个俗人,让陛下如此眷恋,莫不是真想外头传的,是道法禁术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