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嬷嬷小声道:“奴婢是怕他们不把娘娘放在眼里,藐视您”
定柔秀眉一厉,道:“您也是年近半百的岁龄,见惯了荣辱沉浮,怎么连敬终慎始,鉴前毖后这样的道理都不懂呢?陛下疼爱和我和可儿,我们便尤其要规言矩步,不能给他惹麻烦,不能让他忧心烦恼,更不能叫前朝后宫置喙我是个骄宠的,让陛下为人诟病,您懂吗?”
何嬷嬷一张老脸羞愧的通红。
宫女捧来盛着玫瑰花瓣的温水,定柔将雪腻的双手放进去,对月笙说:“将阖宫众人叫出来,到外头,本宫要训话。”
庭外比肩连袂站了四排宫女和内监。
定柔立在阶上,面庞严肃,语声无限威严:“是本宫的错,不曾为你们立规矩。今天本宫以一宫主位发话,以后我春和殿所有人不得仗势凌人,出去以慎为键,谨守宫规,不得与人争执,不得妄谈人非,凡违背者,轻者驱逐,重则廷杖!”
“喏。”众人齐声。
三日后,一件事轰动六宫,轰动京城。
皇后之母曹岳氏被贴身丫鬟到大理寺击鼓告发,吝啬刻薄,苛待下人,年前将一名刚进府的小丫鬟,不过十三四岁,正是吾同胞妹妹,因不慎打翻了燕窝,而失手殴打致死,簪子扎在了胳膊上,不慎触了大血管,大出血亡,尸骸埋在后花园花树底下。
人命案子,众目睽睽之下谏鼓,大理寺不敢懈怠,接了状子,曹家是皇后母家,曹岳氏乃一品诰命,府邸最是讲究风水,是以不好直接破土掘寻,只遣了捕快守住后花园。
隔天消息传到朝堂,几番争议,皇帝与三法司商议之后,为平舆论下了搜查的皇令,捕快们当即下镐头,在三尺深的地方果然挖出了尸骨,已腐烂。
死的只是一个奴籍丫鬟,主家赔钱即可,谁家还不死个奴仆,曹岳氏被叫到公堂问了几句话,赔了银子。
没想到这只是开始,那丫鬟哭着供出许多事。
最惊人的一桩,骇人听闻。
曹岳氏为了保亲女的地位,施最恶毒的厌胜之术,将儿子的一名通房和一名入府献艺的戏伶鸩杀,只因与贵妃和宸妃同年同月同日生,剁去手脚做成人彘,以生人代替草木人,头上戴脑箍,胸前钉上大钉子,项上锁着铁链,封入酒瓮,请了道士开法坛,将木牌位刻上二妃的名字,献祭给魔王,后藏在一间暗室,每隔一月做法一次。据说魔王吃了生人,会派魑魅魍魉拘来二妃的魂儿,封在瓮子里,不得超生。
还曾为皇后怀孕请“佛童子”入胎,从民间寻来死婴供起,并找了男子来种胎,秽乱皇统。
这下平地一声闷雷。
那暗室里的骨殖找了两天两夜,才在一堵夹层墙里找到,宸妃那具已化成“骨醉”,贵妃那具还是新鲜的,佛童子的金身供在菩萨神龛下的青瓷罐子里,须臾之间,皇后也有了秽乱的嫌疑。
不等皇帝下令,大理寺自知事关重大,将曹岳氏拘捕入诏狱,连同涉案的子媳曹柳氏一并拘押。
大理寺和京畿府联名上呈了奏本,皇帝只说巫蛊之事派人细查,待证据确凿再作定论,然杀人性命不可恕。
言下之意,皇帝不信压胜之术,且皇后每回母家都有无数内宦和宫人跟随,女官记录起居注,无有秽乱的机会,这是污蔑,曹家举世清流,断不会出此伤风败。只追究曹岳氏杀人的罪责即可。
隔了一日,曹家又有一书童出首,两位国舅早年曾与邢贼暗通款曲,有被焚的书信残片为证,拼凑起来,虽只是些问候的话,可平白让曹家与邢家有往来的嫌疑,书信笔迹可模仿,这证据并不能定谳,是以两位国舅只暂时停职,由大理寺审查传讯。
当日皇后脱簪削衣,只穿着素罗单衣,披发含泪到了含章殿,从垂花门外一路磕头,进了内殿,额心已磕出了血。
对着榻上枕着引枕半坐着的宸妃一阵大磕特磕,涕泪如雨地求道:“放过我母亲,放过曹家”
宸妃笑望着她的样子,嘴角勾起嘲弄。挥袖让左右退下,道:“曹细如,到了如今你还装,你不累吗?”
曹皇后一张面容憔悴苍白,被泪湿透,发丝沾了满脸,哽咽道:“你模仿笔迹,为何不干脆写成通敌串联,为何只是简单的问候?打蛇三寸,不是你的作风。”
宸妃笑而不语。
表哥何等聪明的人,做的太直接,反而落个出水见鱼,不清也清了,不如这样水中捉月,扑朔迷离,让他猜疑,对于君王来说一个“疑”字就够了。
曹皇后道:“我不是害死你儿子的直接凶手啊,你何以这样赶尽杀绝?那些人是你安插的罢?你费了多少功夫安插进府的?”
宸妃仍笑而不语。
皇后怆然道:“那小贱人衣裳襕衫流落街头,不过是七八岁的小孩子,自称身世凄苦,我娘可怜她才收留,本宫也大意了,一个小孩子竟也是你的细作,入我家五年,我娘待她如义女,她惯会甜嘴蜜舌哄的我娘信任,竟私下撺掇我娘做这些事,还瞒着我。
你毁了我一世的清誉,毁了我曹家,你也算半个念佛的,不晓得善恶因果,循环有报,你不怕将来下地狱吗?你不应该为来世积些福基吗?”
宸妃大笑:“果然还是曹细如,这么一番无助裹着恶毒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毫无违和,你就是这么一个女人,菩萨面孔,獠牙心肠,不行恶,却能一招叫人终身不痛快!你比真正行恶之人更加可恶。你也配提清誉,那慕容氏,你是怎么算计她的,费尽心思啊,毁了人家的清白,这一招龌龊至极,本宫都做不出来。表哥也恨极了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