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条项链儿在柜里放得好好的,你看见没。”梁在野很少在人前表现出自己的焦躁,腊月的天怎么说也有零下十来度了,他只穿了一件西服衬衣,脊背上还渗着汗痕。宅门大敞着,他养的鹦鹉在身后聒噪个不停,时不时嘶哑地学着梁在野的口气大叫一声“操他妈的”。
文羚特有眼力见儿,把车里的羽绒服拿出来给梁在野披上:“估计是谁收拾的时候放错地方了,丢不了,您回去睡吧,我找。”
梁在野临近暴怒边缘的情绪稍缓,拿着烟,打了几次火儿没点着,又狠狠把打火机揣回兜里,叼着根没点的烟上楼了。
文羚去车库停了车,顾不上换衣服就开始挨着房间给梁在野找项链。他记得那是条老式贵气的珍珠项链,现在的小姑娘都不爱戴,嫌老嫌俗,只有豪门阔太太才戴,首饰盒一直塞在柜缝里吃灰,也没见梁在野有多喜欢,现在丢了才想起来着急。
梁家老宅分东西宅院,梁在野住的东宅上上下下几十个房间,会客室,品酒厅,雪茄温控存放室,棋牌室,台球厅,文羚整整找了一夜。
起初几个佣人还跟着一块儿找,到后半夜就犯困偷着跑了,反正就算找不到,最后倒霉的还是文羚。
有个新来的佣人一直跟着文羚翻箱倒柜,紧张得连冷汗从头上渗出来都没发觉。文羚找累了,往木台阶上一坐,靠着墙瞄她。
“姐,项链是你弄丢的吧。”文羚找得口干舌燥,顺手拿了块毛巾扇了扇风。
小姑娘万分别扭地跟文羚说,其实是她收拾东西的时候随手把那条项链给放起来了,后来就忘了放在哪儿,女孩子初来乍到没什么心眼儿,不忍心让文羚给自己背锅,又舍不得这份父母千辛万苦托关系弄来的工作,一直求文羚别说出去。
文羚嘴上安慰那小姑娘,心里冷笑,放心,等明天要是梁在野因为这事儿找我的麻烦,我第一个供你出来。
小姑娘找着找着就抽噎起来,坐在台阶上抹眼泪。文羚把手里的干净毛巾扔给她擦了擦:“得了,别添乱了,你去外边看看那条狗还在不在,要没走的话给送医院看看去。”
他从兜里摸了五百块钱扔到小姑娘的围裙上:“回头让宠物医院开发票给我,不够再找我要。”
深夜,老宅里的大灯都灭了,文羚挨个房间摸过去,点亮一个房间,掘地三尺找一遍,再换下一个。
每回熬夜心脏都有点不舒服,文羚找到凌晨五点的时候,实在困乏得扛不住了,推开走廊的窗户,望着蒙蒙亮的天,扶着心口喘气。
他小时候一直惧怕凌晨鱼肚白的天空,因为那个时间的天就像站在海底仰望,无边无际的阴暗像要把整个人都吞到云层里去。
有点胸闷。文羚跪了下来,扶着窗台忍受着突如其来的眩晕,眼前有些模糊,突然断了线似的一头栽到地板上。倒在地上的时候心脏跳得很快,重重地擂着他的细弱的胸骨,空气几乎被胸腔隔断在身体外,呼吸急促却根本喘不上气来,跟要死了没什么两样。
文羚艰难地在地上翻了个身蜷缩起来,从兜里摸出药来干噎进了嗓子里,闭着眼睛休息了好一会儿。
睁眼时发现沙发底下有一串光泽莹润的珠子,他伸手进去把项链摸了出来,庆幸地想着“今天不用死了”,倒在地板上睡了一会儿。
老宅没有地暖,走廊要比卧室还冷几度,文羚蜷缩着睡了几分钟,有了点儿力气就爬上了沙发,缩进沙发枕底下凑合了一觉。
第8章
等走廊开始来往忙活早饭的佣人,文羚迷糊地睁开眼,嗓子里干得冒烟,一咽唾沫就扯裂似的疼。
他没想起来喝水就匆匆跑到餐厅,把项链放到梁在野手边。
“叔,找着了。给你找了一晚上。”他扶着桌角才能站稳,腿有点打颤。
梁在野立刻放下杂志,拿起桌上的项链一颗一颗检查过,紧皱的眉头才终于舒展开,把文羚抱上了大腿,托起下巴亲了一口,大手扶在文羚屁股上捏了捏,哄着说:“真乖。”
文羚低下头,偎靠着梁在野的颈窝,苍白的额头渗出几滴虚弱的冷汗。
梁在野替他掖了掖鬓角的发丝,语气难得和善:“宝贝儿,昨儿给你弄疼了吧,给叔看看伤着了没有。”
文羚不想让他脱自己裤子,于是主动把梁在野摸到裤腰上的手伸到了自己衬衣底下。
梁在野抚摸着他的脊背,有力的手掌游走进文羚衬衣里,忽然疑惑地捂了两下:“干什么了,这么烫,发烧了?跟你说了睡觉老实点,又蹬被了吧。”
文羚其实已经很累了,骨头松散地挂在身上,手勉强撑着梁在野的胸膛。他抚摸过的地方多半伤口还没长好,文羚抿着唇,顺从地让他摸,任他揉搓成什么形状。
从前他也试图在害怕的时候牵住这只宽阔有力的手,但总是被甩开,渐渐就不再去讨没趣。有时候梁在野也会握住他的手,多数时候是在床上,为了扣住文羚不让他逃走,掌心炽热的温度仿佛会把人烫伤。
“昨晚没睡,找了一宿呢。”
“嗬,小可怜儿,晚上带你吃点好的去。”梁在野摸了一把他的额头,“是挺烫了,那走呗先上医院看看去。”
文羚刚要应声,桌上的手机就响了。梁在野瞥了一眼,特别不情愿地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