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太子来过之后,瑶光的闺房便解禁了。
“六娘子。”小石榴跪在床边轻轻叫起。
床上的人眼睛微眯,似乎还不适应光线,嗓子带着一丝喑哑:“小石榴……你回来了?”
“六娘子,该起了。”小石榴在一旁拧干了是湿帕子,双手奉给瑶光。
瑶光撑着手肘坐了起来,先是失神了片刻,然后才转头看着小石榴,笑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小石榴叹气:“奴婢贱命一条,不会轻易死掉的,六娘子放心。”
“你这是怪我呢。”瑶光接过帕子擦了擦脸。
“奴婢不敢,只求日后六娘子行事稳重些,奴婢便要烧高香了。”小石榴就是这那般,同样在官妈妈手底下出来的,有顺从听命如小柑橘,也有一嘴毛刺,扎得瑶光哪儿哪儿都疼的小石榴。
瑶光掀被下床,垂着头,一头黑亮柔顺的发丝倾泻了下来,柔光落了进来,衬得那黑发如水光潋滟的瀑布一般。
“再也不会了,你放心。”
她抬头,神色看似平常,眼底却如一潭不被打扰的似水,平静无波,再无往日的灵动鲜活。
小石榴心底一抽,在心里骂了那宣王千百十万遍。
“奴婢伺候您梳洗。”小石榴双手扶着瑶光站起,就像扶着那蹒跚学步的婴儿那般。
瑶光敛下了心神,一脸奇怪地看她:“你今日怎么这般温柔,我怪不习惯的。”
小石榴:“……”
——
四月十五,太子府的聘礼下到了秦府,瑶光扫了一眼便回了房,余下的便交给大夫人打理。
春日阁的小书房里,瑶光让小石榴点了一个火盆,随后便将以往悉心保存的笔墨付之一炬。
火舌卷起了竹简和丝帕,将上面的字迹悉数吞入了腹中。
小石榴侧头看瑶光,火光的映衬下,她的脸蛋儿泛着不自然地红,双眼亮得与这火舌不相上下。再看向火盆,那里面烧毁的,岂止是才华横溢的诗篇,更是一个少女曾萌动过的春心。
没了,一切都没了。
“小石榴。”她突然扬声。
“奴婢在。”
“不管日后我做了何事,你也一定要像往日那般对我,不要变得跟他们一样。”
小石榴先是点头,而后皱眉不解:“往日……奴婢怎么对您了?”
“嘴下不留情。”瑶光转头,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小石榴牵动嘴角,咬牙应承下来:“好,奴婢一定记着不给您好脸。”
瑶光笑了起来,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而后扬长而去。
小石榴垂眸,看向那一盆黑黢黢的东西,弯腰捡起一旁的钳子,从火盆里夹出一只熏得不见本色的荷包。它实在是运气好,藏在一堆竹简里面掩盖了自己的身影,其余的丝帕类的都已经粉末了,它却只是被熏黑了一层。
她拍了拍上面的灰,珍而重之地放入了自己的怀里。
这只荷包是六娘子躲着她绣完的,原本该送给那负心人,结果到了却被她以不能与私相授受给拦了下来。早知有今日,当初她应该更坚决一些,让那人完全没有机会走进六娘子的心才对。
——
四月三十,大吉,宜嫁娶。
秦家披红挂绿,欢欢喜喜地将女儿送入了东宫。旁人皆道秦家善于迎合皇家,为了讨圣人与太子欢心,不惜将府上唯一的娘子送与太子做妾,论起来实在是有辱读书人的风骨。而一些知晓内情的人却不禁扼腕叹息,秦女何等风姿,竟然委身做妾,这是何等的世道?何样的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