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元年八月初三,长沙,太守府。
孙策手持着战报,脸上不胜欢喜:“公瑾果然不负众望,一举而下襄阳,歼敌两千,俘敌两万有余,临阵斩杀正副将领共计一十四员,所获军器、战马、粮草不计其数。襄阳即下,以南一马平川,直抵江陵,刘表的气数休矣!”[bsp;“公瑾用兵有如韩信,多多益善。”贾诩躬身接过孙策手中的战报,快速的扫视了一遍,捋须笑道:“不过攻下江陵,恐怕靠不得公瑾这一路了。”
“文和先生此话何解啊?”孙策直起了身子,盘膝端坐,“有道是‘宜将剩勇追穷寇’,公瑾此时距江陵不过一步之遥,况且我军新胜,兵锋正劲,没有理由不继续进攻啊?”
“宜将剩勇追穷寇,这话倒是新颖。”贾诩拍掌赞了一句,接着道:“公瑾未必不想进攻,只是襄阳此地,不同于荆州的其他城池,其中有他不得不顾忌的事情。”
“不得不顾忌的事情?”
“不错。”贾诩微微点头,“襄阳作为江陵的北部屏障,守将向来都由刘表的亲信担任。自主公起兵讨刘以来,襄阳城一直掌握在蔡蒯两家的手中,其门生故吏,也都在襄阳居于要职。可以说,蔡蒯两家在襄阳树大根深,旦夕之间根本无法连根拔起。虽然蔡氏和蒯氏现下人才凋零,但是两家在襄阳的影响力还有没有,如果有,还有多少却仍是未知之数,这令公瑾不得不有所忌惮。而且我军虽然大胜,但是损耗相信也不小,更兼俘获的荆州士兵人数是我军人数的两倍之多,无论是整编入伍还是放归乡田都是件棘手的事情,一旦变生肘腋,后果将不堪设想。”
“听先生一言,顿开茅塞,如此看来,公瑾此时不是十分危险。”孙策焦急的搓了搓手,对于自己的这位义弟,他还是十分紧张的。
“主公倒也不必太过焦急。”贾诩眯起了双眼,“若是没有过人之处,公瑾怎么会被称为江东第一儒将呢?”
将时间拉回十二天前的襄阳城,太守府。
周瑜紧锁着眉头坐于堂上,手中拿着笔不断的在一张布帛上勾勾划划,甘宁等一班将领则安静的坐在堂下,各个面色如铁。
过了良久,周瑜长叹一声,将笔丢在一边,略有些疲累的抬起头,勉强的对众人笑了笑:“诸位辛苦了。”
“大都督,是准备出兵江陵了么?”程普略有些兴奋的问道。
周瑜摇摇头:“自我们昨日攻陷襄阳城,所俘虏的两万余荆州兵一直囚禁于城南的操练场中,而看守的军士仅仅只有三千人。”周瑜顿了一顿,环视众将,沉声道:“现在的情况是,即使我将手中所有的兵士都派去看管这些俘虏,人数也不及其的一半。而另一个情况是,我得到准确线报,今夜三更,这些俘虏准备变乱起事!”
众将闻言都是一惊,甘宁皱了皱眉头,问道:“大都督,情报准确么?”
“从抓住这些俘虏的第一天,我就安插了耳目在其中,无需怀疑情报的来源和真实性。”周瑜扫视堂下的众将,“我们现在所需要做的,是想办法来化解这次的危机。”
“在下以为,不如现在立刻起兵,将这些俘虏全部剿杀了,一了百了!”程普扬了扬眉毛,“我们江东的虎狼,还会怕了这些荆州的娘娘腔么?”
“程老将军,这些俘虏多为襄阳的平民百姓,杀了他们,只怕民乱一起,胜过兵变!”周瑜冷冷的道,“治理天下靠的是宽仁和智慧,而不是一味的杀戮。”
“我也知道宽仁和智慧是好东西。”程普有些恼怒,“但是在下想知道的是,大都督如何以自己的宽仁,来平定即将到来的叛乱?”
“宽仁?”周瑜淡淡的笑了一下,“治理人心,当用宽仁,但是每个人的心中都住着一只心魔。就算天下的人都被宽仁所教化,难免会有人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魔,跳出来挑唆众人。如何抓住这些跳出来的人,靠的是智慧。”
见众将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周瑜接着道:“我等攻下襄阳城之后,蒯越虽然伏诛,但是其余党却散落在襄阳城中的各处,我们所抓住的,不过是沧海一粟,九牛一毛。俗话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我的估计没错,这次的变乱肯定是潜伏在俘虏中的蔡蒯余党所挑唆的。”
“大都督的意思是,只要找出这些人,叛乱便可平定?”甘宁微微有些踌躇,“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如何······”
“没错,时间来不及了。”周瑜烦闷的摇了摇头,“看来,只好再使用一次诈术了。”
浓重的阴云从北面而来,月亮渐渐的消失在云层背后,囚禁着荆州士兵的操练场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下午时分,江东军临时将操练场格成了数十个小寨,以木栅彼此分割,每个小寨相互之间皆不连通,两万余俘虏则分散的被关押在这十几个小寨之中。
“咚,咚!咚,咚!”只听一下又一下的锣声响起,连打了多下,更夫嘶哑的喊了一嗓子:“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二更!”
“张副将,二更了!”一名俘虏悄悄的爬起身来,对睡在身旁的虬髯男子道。
“嘘,小声点。”虬髯男子睁开了眼睛,“去叫兄弟们都准备准备,把藏起来的家伙都取出来,只待一打三更鼓,就先把看守的士兵砍了,然后直奔太守府,剁了周瑜的狗头,为蒯太守报仇!”
“知道了,放心吧你。”那名俘虏低声道,他搓了搓自己略有些僵硬的手,又开口道:“张副将,你说江东军下午把咱们分割开,是为了什么啊?”
张副将摸着自己的胡子,道:“我也想不明白,总之咱们不是早就商量好了么,赵参军、刘副将他们肯定也会同时发难。周瑜手下就这么区区几千人,咱们两个打一个,又是突袭,岂有不胜之理?”
“是,是。”那名俘虏陪着笑脸,连声道。
趁着夜色,同样的情形在其他十几个小寨之中也在发生。只待三更鼓一响,襄阳城立刻将会重新沦为咆哮地狱。
“咚——咚!咚!咚”一慢三快的锣声响起,只听更夫嘶哑的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四更!”
“什么!”张副将从地上弹了起来,一把揪住身旁的那名俘虏,低声吼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小子莫不是睡过头了,误听了打更!?”
“没······没有啊。”那名俘虏也觉得自己的头有些晕了,“我一夜都没有睡,怎么可能听错呢?”
“这可怎么是好?”张副将蹭到帐篷边,偷偷的掀开一角向外张望,见其他小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
动手,还是不动手,张副将心中烦躁难当,只恨赵参军和刘副将不在自己身边,否则几个人商量一下,也好决定如今怎么是好,而现在呢,除了一帮傻呆呆望着自己的民兵俘虏,一个受过正规军事训练的人都没有。
正在他犹疑之际,却听到外面响起了一慢四快的锣声。
“咚——咚!咚!咚!咚!”
“五更到!各营军士,刀枪随身,起兵操练!”
要一慢三快,声音如“咚——咚!咚!咚”;
打五更(凌晨三点)时,一慢四快,声音台“咚——咚!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