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长沙城。
城门不远处的城墙下,魏延和自己的无赖兄弟们背靠着城墙沉默着,长沙城的寂静已经被打破,无数的火把从洞开的城门涌进,铁蹄声震耳欲聋。魏延看着火光在地上拉出的人影,擦了一把脸上的鲜血,一瞬之间,以往的辛酸和愤懑都涌了上来,其中又夹杂着难以言明的狂喜。魏延嘶哑着嗓子笑了起来:“终于······终于成功了,我们终于做成了一件大事。”
“大哥······”之前领头的人怔怔的看着魏延,呐呐的道。他从来没见过魏延露出这样既痛苦又欢喜的神色,“这就是大哥你想要的么?”[bsp;“没错!”魏延抓住了那人的衣襟,瞪大了双眼,“你看到了么?刘磐完了,长沙城完了,荆州的气数,尽了!”
长沙太守府中。
刘磐身不解甲,正趴在桌子上小憩,巨大的喧闹声将他惊醒了。刘磐猛的弹了起来,一边快步的走出中堂一边放声大喝道:“来人!外边出了什么事情?”
一名亲兵惶急的跑了进来:“少将军,不好了。叛将魏延趁夜带人突袭了东门,放江东军入城,此时敌军已经杀散了守城的兵士,长沙怕是守不住了。”
刘磐惊呆在那里,长沙城虽然不如襄阳江陵等重镇那样墙高城坚,但其防御也可称得上是荆南四郡中首屈一指的。自己近十年的苦心经营竟然毁在街头的地痞手中,这是刘磐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将让他在天下人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
刘磐摇头苦笑道:“汉升误我啊,我早就应该把魏延杀掉。”
“少将军,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刘磐摇了摇头,拔出腰间的佩刀,那份失去的气度又回到了身上:“我既为长沙的守将,就应当与城池共存亡,若是我弃城逃命,以后也再无颜面立于天地之间。就算死,也要守住我们荆州将领的尊严。”刘磐从胸甲中摸出一张早已写好书信,递给亲兵道:“这是我的遗书,你立刻前往江陵送给主公。”
“少将军······你还是走吧······”亲兵满脸都是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清脆响亮的“啪”的一声,一个巴掌落在亲兵的脸上,亲兵捂着脸,对上了刘磐的眼神。
“废物!”刘磐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你若不将此信送往江陵,我就先杀了你!”
亲兵被刘磐那双冷厉的眼睛吓住了,接过刘磐手中的书信,亲兵跌跌撞撞的向太守府的后门跑去。刘磐看着亲兵离去的背影,整了整自己的袍铠,在心中默默的念着自己早已写好的遗书:江东众匪围攻长沙,在下困守孤城月余,兵尽援绝,水粮俱无,我欲与贼决战至最后一刻,杀身成仁,上报主公,下答部属。吾妻与幼子,望善待养育之。主公从父,今永诀矣!
遗书可算是严重失实,但是刘磐没有时间再写一份了,因为府门外已经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刘磐提着长剑,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妻儿,心中像刀绞一般剧痛起来。这种剧痛攻心的感觉,让他想起来十几年前的江陵。那时候父亲新丧,自己不得不托身于刘表府上,自己的表弟刘琦,可以因为一点小事就打他耳光,骂他狗崽子,就连刘表府中的仆妇,都敢把冷冷的眼神抛在他的头顶。这个世界第一次教给了他什么叫做人情冷暖,他渐渐学会了不挑剔,不发怒,不惹人生气,他拼命的练武,研习兵书,只为了有一天,自己可以干出一番事业,让所有瞧不起他的人,全部在自己的兵甲下低头。
刘磐狠狠的摇了摇头,甩开了脑中混乱的思绪。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牵出自己的战马,向府门外走去。
府门之外,火把照在太史慈的侧脸上,火光不安的跳动着。太史慈的眼睛掩在头盔投下的阴影中,脸上冷冷的不带任何表情。他身后立着数百名风火骑兵,骑兵们努力的约束着自己胯下躁动不安的坐骑,数百支火把照透了夜色。
长沙太守府的大门终于打开了,刘磐提剑而出,跃上了马背。遥遥的指着太史慈,刘磐厉声喝道:“哪个不怕死的先来领教我手中的长剑!”
“刘磐将军,荆州刘表的侄子。“太史慈的声音冰冷的没有起伏,“相信我,如果不是我家主公下了严令要保你和黄忠的性命,我的长枪会在你俩身上捅出四百五十六个透明窟窿,以报阴云弓兵覆灭的血海深仇。”
“太史慈,我认得你,你这个叛徒。”刘磐额角的青筋暴起,突突的跳着,“你来此是折辱我么?”
“我说过,我来是保你性命的。至于其他,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不在乎,也懒得在乎。”
“狗贼看剑!”刘磐被激怒了,他带动战马,举剑向着太史慈直冲了过去。太史慈低低的笑了两声,从背上拔出了短戟:“若是我以长破短,用长枪对敌,想必杀了你你也不会服气。”
“杀!”刘磐再次暴喝,长剑狠狠的斩向太史慈的面目,太史慈举起短戟,架住了刘磐的这一剑,接着他猛的发力,将刘磐的剑劲卸开。太史慈双眼里充斥着血光,嘶声暴吼着,他倾尽全力,短戟带着低沉的呼啸声劈头斩下。刘磐长剑横封,尖锐的金属撞击声中,一股雄沛的力量如开闸的潮水般涌来,刘磐虎口剧痛,长剑震颤着脱手飞出。太史慈咬着牙,略一收短戟,再次蓄劲劈下,却在刘磐的额头前被一杆长枪架住。
孙策静静的坐在战马上,平举着战枪,周围瞬间静了下来,只有火把劈里啪啦地燃烧着。
“子义,你是真的想杀了他啊。”孙策沉声问道。
“是!”太史慈放声大喊,“否则九泉之下,我没面目见我的四百五十六个兄弟!”
“违抗军令也在所不计么?”
“是!”
“子义,当日我不是同你说明白了么。杀了他又能怎么样呢?死者已矣,难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无法释怀么?”孙策叹息了一声,“子义,你虽是我亲贵大将,但是违抗军令,也得受罚。左右,将太史慈押下去,先脊杖十五,待我安顿好城中事务之后,再行处置。”
孙策转过身来,直视着刘磐的眼睛,目光炯炯:“刘将军,劝降的话我也不想多说。只是现在刘表病体沉重,无法理事,你表弟刘琦,以及蔡氏和蒯氏的为人怎样,相信刘将军比我清楚。”
“像这种必死之局,不知刘将军是否还想全力一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