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火的暮霭烧红了半壁的岚烟。
风火骑兵的军营之外,孙策背着手望着夕阳,周瑜、程普等人环立在背后,孙策笑着说:“朝霞似锦,晚霞如金,以我看倒不如说晚霞如血,无论是残阳,还是人生、王朝的晚霞,也需用鲜血渲染才能令世人铭记。”口中虽是这么说,但是孙策显然有些心不在焉。[bsp;突然间脚下的土地开始轻微的震动,孙策回过神来,只见远处的地平线扬起了大片的烟尘,烟尘中隐约可以看到几个并不清晰的黑点,慢慢的,黑点逐渐聚成了一片依着地平线起伏的黑色波涛,一匹匹战马抛下尘头,冲出了滚滚飞烟。整个骑兵战阵越来越近,推进的势头如同奔涌的潮水般无法遏制,任何挡在他们前面的事物无疑都将会成为被恶浪打碎的礁石。冲在最前排的是一位白衣白甲的少年将军,他将手中的长枪猛然举起,身后的骑兵一起拔刀,齐声呼喊:“义之所至,生死相随!苍天可鉴,风火为证!”响亮的声音竟压过了隆隆的马蹄声。
骑兵之潮迅速的向孙策他们蔓延过来,地面的震动也越来越明显,白衣将军在距离孙策一箭之地的地方将枪一横,骑兵们纷纷勒马,战马又向前冲了几步,才都缓缓的停了下来。赵云把手中的长枪插在地上,从马上跳了下来,向孙策行了一礼道:“主公恕罪,赵云戎甲在身,不能行全礼。”
孙策摆摆手道:“这些虚礼打什么紧,子龙这几天辛苦了。”没有了震耳的马蹄声,孙策竟然一下觉得有些不太适应。孙策呵呵笑道:“义之所至,生死相随。苍天可鉴,风火为证。看来这支骑兵倒是叫风火义从比较贴切。”
赵云赧然道:“在下以前为白马义从时,无论冲锋作战总会高声呼喊这四句话,喊后就感觉热血上涌,接战时不畏生死。所以云就自作主张,改白马为风火,让兵士们也都跟着我喊,壮壮声势。”
孙策鼓掌道:“妙极妙极。”然后笑了笑,“我不是说过骑兵的大小事物都由子龙掌管么,我们这班在江边长大的人对骑兵作战完全是门外汉。而且依我看来,放眼望去,恐怕普天之下也没几个人对骑兵的了解能与子龙比肩。”
赵云躬身道:“蒙主公金口一赞,在下实在惶恐。”
孙策挠了挠头,赵云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少年老成,和程普一样极重君臣之礼。孙策自穿越回来就对这些君臣之礼多少有点别扭,明明是同龄人,哥哥弟弟姐姐妹妹的叫起来多亲切,偏要主公臣下的。孙策不禁脱口而出:“子龙可谓是冷面寒枪啊。”
赵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和众人一起笑了起来,气氛一下轻松了起来。这才是人民喜闻乐见的嘛,孙策边想边看向赵云身后的这只风火骑兵。
赵云跟在孙策旁边道:“主公,这支骑兵既然名为风火,我便将其分为了‘狂风’和‘烈火’两营。烈火营共四百人,全着赤甲,配一杆长枪和一个盾牌。狂风营共六百人,全着墨甲,皆是骑兵中善射的兵士。每名兵士配一副强弩,一壶箭,一柄精钢马刀和一个盾牌。”
孙策奇道:“一壶箭不过十支左右的样子,够用么?”
赵云解释道:“狂风营在骑兵冲锋前期主要做辅助之用,以箭雨压制敌人的行动。骑兵的速度快,一般能放五轮齐射已经是很了不起了。用以压制的齐射虽然不必考虑准头,但是对臂力的消耗还是很大,如果齐射次数太多,冲入敌阵后恐怕就没有力气再用马刀斩杀敌人了。”
孙策恍然大悟,点了点头,看来还是实战出真知啊,以前看小说中动辄就是百十轮齐射看来是胡扯了。
赵云见孙策明白了,就继续说道:“两营士兵每百人设一百夫长,背插红旗或者墨旗作为标志。冲锋时烈火营的枪骑兵居中,迅速突破敌人的前军,撕开敌人的防线;狂风营则以三百人为一边分为两翼,在冲锋和敌军弥补缺口时以箭雨压制对方行动,大概五至七轮齐射后突入敌阵,以马刀迅速斩杀混乱的敌军。”
孙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看见了这只骑兵战斗的情形,攻势如潮的骑兵漫过的土地只剩下尸骨累累的修罗场。孙策定了定神,问道:“这可是白马义从常用的战法?”
“不完全是。”赵云道,“白马义从的战马皆是并州马,这类马爆发力强,冲锋速度快,与敌人接战时能在最短时间内冲入敌阵之内。白马义从说是轻骑兵,但是兵士多穿全钢铠,直接导致马负重增加,后劲不足,整只骑兵虽都配备弓弩,由于马冲锋速度过快,最多放两轮箭雨就已经冲到敌人面前了。而且公孙瓒带兵阵型只有锋矢阵一种,如果正面冲锋配盾的敌人,箭雨就无法形成有效的杀伤和压制作用。更致命的是冲入敌阵后一旦被包围,骑兵的机动能力会被大大削弱,无法突围。”
孙策问赵云道:“若是面对强弩,烈火营能冲进敌阵么?”
赵云道:“虽说滇马冲锋速度不如并州马,但是风火骑兵的战马不披马铠,骑兵也只披鳞甲,轻装则急速,再加上有狂风营在两侧压制,应该能以较小的伤亡冲入敌阵。”赵云顿了顿,又道:“但是最重要的还是骑兵的勇气。骑兵是一个团结起来的整体,如果当中一个人开始惧怕死亡,恐惧会很快的弥漫开来,整支骑兵便会被轻易的击垮。很多时候,对死亡的恐惧比死亡本身更可怕。”
赵云的一番话激起了孙策满腔的豪情,不过很快就被吕范和朱治带回来的消息浇熄了。这两个家伙出去募了快一个月的兵才招了不到三百人,还都是炮灰类型的,这足够让孙策把上涌的热血全部吐出来了。
“丹阳是产兵之地,怎么会才募到这么点兵?”中军帐中的孙策有些愤怒了,瞪着眼睛看着吕范和朱治,“陶谦那老混蛋在丹阳足足募了三万丹阳精兵,难道丹阳的男人全都被他征走了么?”
吕范躬身道:“主公,在下原本也是这么想,刚开始还以为是兵饷太少,所以乡勇才不愿意来投军,但是就算我们许诺投军后免除家中赋税还是收效甚微,后来才发现原来另有隐情。”
“什么隐情?”
“陶恭祖当初招走的并不是汉民,而是山越人。那三万丹阳精兵原是山越的一个部落,因拒绝与其他部落合并而遭受排挤,未免灭族之祸,不得已才投靠陶谦······”
孙策就算再傻也听出来吕范的弦外之音,看来问题与山越人有很大关系,便示意吕范继续说下去。
吕范接着道:“山越人以山险为依托,组成武装,其首领有“帅”、“大帅”、“宗帅”等诸多称谓。山越生性勇猛且善于山地作战,同时利用山中出产的铜铁,加以铸造自给自足,每年秋收之时都会袭击附近汉人居住的村落,抢劫粮食,以供来年所用。所以,免不免除赋税于这些汉民来说无关紧要,就算不交赋税每年也都被山越抢走了。”
朱治接口道:“而且山越人原本大分散、小聚居,各部落之间少有联系。但是近年来丹阳治下一个叫祖郎的山越部落头领不断吞并附近的部落,如今已是拥有数万之众,自称为山越大宗帅。每逢秋收便会集合山越兵下山抢粮,所过之处一片狼藉,官军都是望风披靡。”
孙策奇道:“那这些汉民怎么还不搬家,恋家竟然恋的如此严重么。”
吕范答道:“主公,不是不想搬,而是不能搬。丹阳可耕种之地,多在此处,其余都是未加开垦的荒地。每年如果早点收割粮食,秋收之时逃往别处躲藏一阵,这些汉民还勉勉强强能度过来年。都是老实巴结的农民,离开了土地还能去哪里呢?”
孙策听后脸色冷峻,沉默了很久,才从牙缝中吐出八个字:“心腹未平,难以原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