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亭停下一看,是他在万方布庄门口给了一毛钱的那位,笑了。
洋车夫来到跟前:&ldo;掌柜的,你住这呀。嗨!咱俩隔一条街。上车,我拉你去上工。&rdo;
寿亭笑笑:&ldo;不用,不远。&rdo;
洋车夫执拗:&ldo;上车,上车。这些天我整天寻摸,盼着能碰上你。那天你给了我一毛,还真把财神引来了,我又挣了一毛一。我哥才挣了九分呢。上车,掌柜的,我说什么也得拉你一趟,还上这个情。&rdo;
寿亭站下了:&ldo;兄弟,你不知道,我是要饭的出身。你坐在车上我拉你行,你拉我就不行。来了青岛我也坐了两回洋车,在上头看着人家拉,心里别扭。你快忙去吧!&rdo;
洋车夫不同意,跟着寿亭往前走:&ldo;掌柜的,有钱的坐车,没钱的拉车,这是天理,没啥别扭的。快上来吧。&rdo;说着放下车把。
寿亭有点烦:&ldo;快走,我有事。我给你一毛钱是给你打上股子气,让你好好向前奔。你怎么没完没了的?走!&rdo;
洋车夫见寿亭眉毛都立起来了,嗫嚅地答应着,拉起车来向相反的方向走了。他边走边回头看寿亭,心说这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这时,又有伙学生跑过来,寿亭试着上去拉住一个。这学生看来刚上中学,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戴着有皮边的学生帽,穿着黑色的立领学生服。
&ldo;你干什么?&rdo;男生问。
寿亭谦恭地问:&ldo;小兄弟,这人来人往的要干什么?&rdo;
学生看看他,觉得他是个乡下人,说:&ldo;要游行,反对把胶州湾割让给日本人。这些事儿你不懂。&rdo;学生甩下他跑了。
寿亭站在原地叹口气,下意识地揉揉眼,继续向厂里走。他一路走,一路琢磨,又看到有学生打着横幅,他不认识上面的字,只能用眼使劲看字,越看越急。上去问人家,那些学生急着走,没空回答他。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事,快步向厂里跑去。
※※※
办公室里,家驹和吴先生都在。
老吴等着汇报工作,可寿亭还没来。家驹抽着烟,心闲无事,随便问:&ldo;这货走得怎么样?&rdo;
老吴笑笑:&ldo;东家,这外埠出货明显见快。咱的飞虎牌也总算漂洋过海地去了东北。哈尔滨的老孟又来电报,让咱备货,这都是你截来的。咱这渤海大酒店没白住。这才多长时间,咱的房钱全挣回来了。&rdo;
家驹点点头:&ldo;光挣回房钱不行,还得盈利。东北这些人都挺豪慡,比乡下的那些小布贩子好对付。对于我来说,谈这样的生意感觉还是可以的。还是六哥说得好,有些钱是得花。&rdo;
老吴说:&ldo;乡下的那些小布贩子,也让掌柜的拾掇得没了脾气。咱现在是二十匹起卖,再来弄个一匹两匹的,中午还得管上顿饭,咱现在根本不侍候。&rdo;
家驹点点头:&ldo;孙明祖已经知道了咱在渤海大酒店截了他,等六哥来了,咱还得再商量商量,他要是也去那里住着,咱可怎么办?&rdo;
老吴笑了:&ldo;东家,这你就不知道了。以往,那些客商来了,是自己出房钱,住在渤海大酒店。可现在是咱出钱,让那些客商住临海大酒店。这临海大酒店是桓台苗家开的。当年掌柜的去苗家要饭,正好赶上苗老爷留学的儿子回来,他就是现在大名鼎鼎的苗瀚东。现在苗瀚东在济南开着面粉厂。当时,苗先生一看掌柜的挺可怜,就给了掌柜的一个馍馍。从那以后,掌柜的年年去给苗家拜年,这十几年来年年如此,进了门二话不说就磕头。苗先生大为感动,多次想让掌柜的去济南跟他干。掌柜的不忍心扔下通和周老爷一家,所以也就没跟苗先生去。现在咱住临海大酒店,掌柜的本来是想回报苗先生当初那一个馍馍,可苗先生在济南知道了,来了电报,让酒店里不收咱的钱,说等着买卖干大了再说。那临海大酒店,对孙明祖来说,吃饭可以,住宿不行‐‐这是苗先生的意思。他不能在那里住,怎么去那里截咱的客商?东家,你认识苗先生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