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伯英点点头:&ldo;知道他家,和我家还算是世交。&rdo;
&ldo;你一定要去,本来杜夫人要我在这新城黄楼,请三四十个人。但是我现在只当面请你,你一定要去,不可驳了我的面子。&rdo;
武伯英心中想着别的事,微笑点头。
&ldo;好了,我告辞了,不打扰你们公事。&rdo;蒋宝珍起身朝门口走去,临出门突然回过头来,不知故意调皮还是自然率性,&ldo;你的小兵儿,挺帅气的。&rdo;
罗子春听她说自己,错愕得摸不着头脑。武伯英一个绅士微笑,见她波浪着纤指再见,也微微挥手。蒋宝珍走在楼道上,心中有种甜蜜到恶心的意蕴,身上有种震颤到麻木的感觉,都是初体验。回味自己的话,生怕不淑女又怕不新潮,生怕不娇媚又怕不端庄。回味他的话,生怕话中有意又怕无意,生怕笑中无它又怕有它。直到出了黄楼,这种感觉还没消散,被强烈的阳光一照,&ldo;嗡&rdo;一声如蜂群般围了上来。
武伯英盯着罗子春:&ldo;胡宗南打电话了,说他明天要去前线,约我明早去司令部再见一面。&rdo;
罗子春也盯着他,良久之后才道:&ldo;他怕你了。&rdo;
武伯英苦笑:&ldo;不会,怎会怕我。&rdo;
罗子春不笑:&ldo;大人物都过于在意名誉,咱们举着一把火,谁都忌惮。&rdo;
勤务兵赶紧上楼回岗,一拐出楼梯口踏上走廊,就见四科长气势汹汹站在岗位上。勤务兵连忙紧跑几步,回到办公室门口。门大开着,蒋主任坐在凉椅里凝眉想事。徐亦觉把紧绷的嘴唇释放出来,嘟噜噜问:&ldo;你干什么去了?&rdo;
&ldo;给小姐带路。&rdo;勤务兵心中七上八下。
&ldo;你知道职责所在吗?&rdo;
&ldo;警卫,待客。&rdo;
&ldo;那为什么擅离职守?&rdo;
&ldo;我不去,小姐打了我两个耳光。&rdo;
徐亦觉张手抡圆了给了勤务兵两个耳光:&ldo;有这重吗?&rdo;
勤务兵不敢躲闪,生生挨下:&ldo;没有。&rdo;
&ldo;记打不记话,再给你交代一遍,不许擅离职守,记下了没有?&rdo;
&ldo;是!&rdo;
&ldo;是?&rdo;徐亦觉又是两个耳光,&ldo;是记下了,还是没有?&rdo;
勤务兵并腿立正,靠响双脚山呼:&ldo;记下了!&rdo;
徐亦觉又回了办公室,合上门扇,脸上的凶相立刻变成谄媚,没有过渡。&ldo;打狗看主人,主任莫怪罪。&rdo;
&ldo;我的狗都是你训的。&rdo;蒋鼎文根本不在意,侧目撇嘴,&ldo;你说,他刚一上手,就拿出这么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真想把罪责引向我?&rdo;
徐亦觉轻蔑笑笑:&ldo;这人挨过大错,着过大祸,听说那毒药厉害得很。我估计把脑子烧坏了,有些神经病,二杆子劲。&rdo;
蒋鼎文也轻蔑笑笑,却笑的是徐亦觉:&ldo;没这么简单,他脑子比你好,一定有目的。是不是戴笠的意思?你是军统的,你说。&rdo;
徐亦觉双手一摊:&ldo;戴老板的真正意思,我也不知道。武伯英这家伙是个空降兵,到底后面是谁,现在真不好说。&rdo;
蒋鼎文逼视着他:&ldo;那你给戴笠打电话,这就打,就在我这打。&rdo;
徐亦觉一脸苦相:&ldo;说什么?问什么?&rdo;
&ldo;问他知道些什么,调子定在哪里!&rdo;
徐亦觉苦相更苦:&ldo;那还不如您直接问老头子呢!&rdo;
晚饭时没有什么好菜,武伯英还是让王立去买了一瓶白酒。喝完三盅后,他把蒋鼎文特殊经费的亲笔批文给罗子春看了,罗才有些明白沽酒庆祝的原因。那是一张西安行营印红批款专用单,已经盖上了财务科的印章,用毛笔写着两行字:
着财务科见单付讫特殊经费壹万元整,蒋鼎文。
特殊经费,意味着武伯英可以随意开支,白纸黑字红格子。下班前,徐亦觉从主任办公室下到二楼,到武伯英办公室给他三证。工作证里夹着这个批文,徐亦觉刻意打开,让他自己发现异样。见他端详拨款单,徐亦觉才明说全由自己争取,替他要来这笔经费。特殊经费也就是私人经费,可以随时到银行兑现,或者存起来慢慢花。
武伯英给罗子春交代:&ldo;有了这笔钱,你就把婚结了吧,男大当婚,女大当嫁。&rdo;
罗子春正想此美事,非常兴奋:&ldo;一成也足够我的了,算是暂借。一千元,五百给她家里,五百操办婚事。老处长,你就从我薪水里扣吧。&rdo;
&ldo;扣?你不吃了,将来媳妇不吃了?&rdo;武伯英鼻子抽了一下,随手把批文递给罗子春,&ldo;抽时间,到银行去办了。我问过财务科,没这么多现钱。可以直接去银行兑现,由他们月底与银行结算。&rdo;
武伯英对蒋鼎文心存感激,有钱比没钱好,起码满足了罗子春眼前急需。要说喝酒庆贺发财,罗子春把自己想错了,喝酒全因秘密得了中共正式党员的名分,暗爽的情绪唯有喝些白酒才相当。二人各喝了半斤,酒到半酣最畅快,忘形不失形,一个为了入党,一个为了娶妻,皆是人生理想。
八月九日早饭后,罗子春驾车武伯英坐车,出南门直奔小雁塔司令部。罗子春把车停在荐福寺山门外,武伯英经哨兵通报后只身走了进去,被带班员领到了宽大的司令办公室。胡宗南还没来,武伯英等了片刻,勤务员奉上咖啡,他一口未喝。咖啡尚热,胡总指挥就来了,他连忙离座相迎。胡宗南一进办公室,冲他点点头,把身上的配枪等物卸下,交给警卫员悬挂,脱了军装只剩军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