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柔捻了一缕黑线,一笔一画绣着字:“我看这副不错,便想着绣出来,届时裱个精致的小框子,挂在墙上,我还想凑齐四君子呢。”
皇帝突发奇想:“改日我绘一幅丹青,你绣出来如何,岂不比这个好。”
定柔点头,回了句:“好啊,你别画的复杂了,不然绣的时候纸张禁不住,会烂掉。”
皇帝静静望着她,眸光如珠辉流转:“画你自己如何。”
“要画的好看些啊,画丑了我可不依。”她说话不夹枪带棒的时候,真真可爱到了极处,唇角弯弯,勾起着俏美的弧度,浅浅露出玉粳瓠齿,颊边靥开一抹莞尔腼腆。
皇帝颇动容,凑近讨好道:“真是个慧心巧思的小娘子,小生得之幸甚!”
定柔戳了他一下,示意别挡了光线,皇帝坏笑着伸出一双爪子,上下其手,胡乱地胳肢她,害她险些扎了手,针线筐子打翻在地,满屋子躲闪,皇帝越战越猛,定柔笑的花枝乱颤,几乎岔了气,被他弄翻在榻上,压倒身下。
本想坐一坐就走的管他呢,天塌下来也不走了,溺死温柔乡算了。
方才采来的几枝粉梅湃在春瓶里,疏疏的枝丫,小小的花。
石青色的帐帷垂下双鸾结络子,极细极密的流苏急急漾动,良久后,男人掀开一边,挂上铜钩,衣裳半开坦着结实的胸膛,坐到床沿给自己系衣带。女子从另一边起来,上衫大敞一直褪到脊后,锁骨泛着玉晕般的光泽,肩头和颈中布着印痕,往下是紫红色的兰草兜肚,发髻已乱。
她拍拍嫣红发烧的脸,也开始整理衣物,男子围上白玉腰带只觉通身畅快。
女子系好带子踩着鞋到妆镜前篦发,拆了凌乱的发髻,那乌莹莹的发丝垂顺如云瀑,男子转而呆呆看着,见她只篦了几下便熨帖利落,口中衔着一只素玉簪,白嫩的双手轻快地绾成一个燕尾圆髻,簪上固定,斜一朵米珠小花,再无其他点缀,她完全不爱那些累赘的首饰。
男人一刻也不愿离开她,即便得到了仍觉着遥不可及,不知哪时会再次飞走。走过去从背后环抱住,吻又落在颈,摩挲着肌肤间幽香淡淡。他语声低如轻喃:“真想把你一口一口吃了我们天天在一起好不好,你跟我回宫,做我的贵妃。两情长久,朝朝暮暮。”
女子靠在他怀里,一双眸子如露如星,明显闪过一丝不悦。她说:“不用这样折腾,我们现在挺好,我在这儿等着你,你想起我就来,想不起就不用来。”
男人听完手臂一僵,瞬间急了:“你难道一直跟我偷偷摸摸下去?不想名正言顺?”
女子垂眸,眼底尽是忧虑:“我觉着我们这样挺好,彼此都有个退路,哪天等你倦腻了,好分好散。”
男子呆目舌结:“你原来等着我厌倦你呢是吧?好!你等着吧,等一辈子!”
语罢,摔门而去。
朱雀楼上,寒风呼呼灌满耳膜。
皇帝站在雉堞边,黑狐毛迎风纷飞,望着层出不尽的飞檐翘角,琼楼玉阁,参差千万人家,中京城的盛世繁荣,能得几时久?
襄王得了口谕沿阶上来,朝服外围着雪貂大裘。
皇帝叹息道:“四弟,我怎么混成这样了?我跟她之间这世情世故全颠倒过来了,什么都得她做主,高兴了就跟我好,不高兴就扔脸色。我根本不敢惹她,在一起时说话小心翼翼,稍有哪句话不顺她心思了能半个月不理我,现在的情况是,不是我给不给名分,是人家不给我名分,人家给自己留着退路,只让当情夫不让做丈夫。说到底还是不信我,不敢托付终身。”
襄王听得发笑:“这位女子当真是天下间绝无仅有的孤品!”
皇帝望着云雾霭霭的西城外,山岭叠嶂连绵,小院就在那山壑之中。“我心之所选的人,自然是这世间的独一无二。”
襄王也循着哥哥的目光望去,道:“臣弟去年也在外头宠幸了一个,是个歌女,我怕母后知道,置了宅子下人养着,原先同我说她身世卑贱不敢奢求名分,就图我能时常探视,就图心里有她这个人,时日一长就变了,背着我偷倒避孕汤药,被我察觉了,可怜兮兮的跪着哭求,说想要我一个骨血,说白了还不是想借着孩子进府要名分,我后来也厌了没再去瞧她,只吩咐下人好生看顾。”
这话提醒了皇帝,若有所思:“我倒盼着她能给我生个孩子,兴许有了孩子她就踏实了,改日问问张嬷嬷,她是不是偷偷吃着避子汤药。”
过了上元节,年味儿便一日日远去了,时节渐地暖了起来,风和日煦,褪下了厚厚的皮毛,顿觉松快了许多,立春在正月,何嬷嬷说,看这样子要早早暖起来了。
定柔想念女儿的紧,又想着大正月里,她一个新寡,按照俗世的习俗,丧夫头三年大凶,是不能去给父母拜年的,视为不详,她只好数着日子等,免得又说冲撞了。
二月,竹篁新青,杏花冒出了芽苞。
起了个大早,因为怕男人阻挠,便没有跟他说,匆匆收拾了包裹,留了两句话给张嬷嬷,托她转诉皇帝。而后独自带着何嬷嬷下了山。
马车里,何嬷嬷试问:“姑娘,老奴多嘴说一句,皇上既愿意给名分,您何不受了,那皇宫是锦绣富贵地,趁年轻貌美,挣揣一条出路,您和孩儿后半生被人敬仰着,还用怕陆家那起子欺凌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