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拍了拍,那内监恼了,转头叱骂:“不长眼的”看到眼前傲岸的身影,登时吓走了三魂七魄,扑通一声双膝坠地,接着许多扑通扑通,里头的玩的正起劲,皇次子将皇三子追到了讲席,弹子嗖嗖地打在孔夫子画像上,蹦出几个窟窿,猛看到玄衣龙纹的人负手立在门口,霎时毛骨悚然,活似见到了鬼,其他人呼啦啦跪地,慌忙中念着:“父皇、陛下圣躬金安。”
一时冷汗涔涔,瑟缩不已。
皇帝径直走进,没看其他人,先到皇长子的课桌前,拿起一叠宣纸,仔细品评着新写的字,翻了几页,越发蹙眉,一沓重摔在地砖上:“再给朕翘一个看看!”
皇长子连连磕拜:“父皇息怒,儿臣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一手一个揪住讲席上跪着的二子,臀上挨了几脚,哭泣着饶命,与皇长子跪到了一处。
三个长子课桌上的功课,让皇帝眼前看不到希望。
对着一屋子人斥道:“故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
淑妃和德妃在丽正殿做香料,忽有内监来报:“陛下去了崇文馆,严饬了三位殿下,这会子被罚在院子里扎马步呢,让扎一个时辰。”
“什么!”二妃顿时心疼如绞。
坐上舆轿一阵风似的直奔知崇文馆,銮驾已走了,小柱子和几个昌明殿的下监直盯着一众扎马步的孩子,彼已汗水淋淋,表情痛苦,见到母亲大喊救命。
淑德二妃眼泪掉了下来,小柱子拦住她们,义正言辞:“陛下口谕,一个时辰,以沙漏为证,少一刻是为抗旨,意在锤炼殿下们的意志,望娘娘勿要阻挠。”
淑德二人自不敢抗旨,直接拿小柱子出气,一边一个拧住了耳垂:“你个猴崽子啊,你做了昌明殿大总管就耀武扬威,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啊,让殿下歇一歇,你不说,谁敢说出去啊。”
小柱子疼的龇牙咧嘴,却毫不畏惧:“陛下圣谕如天,谁敢违逆!”
新婚第十二天,陆绍翌婚假已至,晨起恋恋不舍离开娇美的小妻子,李氏开始让定柔管理庶务,定柔看账本如看天书,算盘一窍不通,只好全盘托出,自己在乡下长大的,李氏这才知道娶回个有名无实的大家闺秀,观她言行举止,险些糊弄过去了,不免生了不满。“身为内宅妇人,岂能只会痴缠爷们,那与谄媚取悦的妾室有何区别?”
这话说的极难听,定柔羞愧地垂下了头。
我原想着只嫁个俗常男子,一间避雨的屋子,四季冷暖衣裘。
李氏念着尚在新婚,不好过分斥责,便语气软了三分:“不会,学便是,为母年事已高,精力有限,这侯府迟早是翌儿当家,你身为侯爵夫人,不会理家,如何使得。”
此后沉重的庶务压在了定柔身上,每日寅时正刻便要起来,派发对牌支出,夜里巡逻各院灯烛,到亥时才能入睡,幸好母亲安排陪嫁来的何嬷嬷颇通历算,算盘打得飞快,原来母亲早料到了今天,定柔这才知道母亲当初的良苦用心。
昭明哥哥半个月才能回来,定柔只想做个缝纫纺缉的小妇人,为丈夫洗手作汤羹,却落到深宅大院,强迫自己每日做着不喜欢的事,过的一日日难耐起来。
这日午晌后,忽有帖子送来,署名是赵骊珠,正是静诚长公主的闺名,邀定柔到鸿福楼赴宴,新宅子落成,还未庆贺,李氏一看,顿时笑逐颜开,这个得去,长公主可得奉承着。
定柔如临大赦,乘车到了鸿福楼,戴着帷帽,跑堂的小厮将她引到了楼上一处僻静的雅间,里面却空无一人,再回头,随行的丫鬟皆不见了,门扇被两个陌生面孔的侍从合上,从门外上了锁。
她寒毛卓竖,顿觉不好。
身后的琉璃屏风传来一叠脚步声,男人的麂皮靴,定柔后脊打了数个寒噤,贴着门回头望去,一个雪色流云纹襕袍的身影。
第80章你我已是路人2胸口忽一……
刚毅的眉峰,眸光冷似一泓利剑。
定柔贴着门扇,耳根后的血管急跳,男人走出来坐在褥着椅袱的交椅中,肘支桌板,对她说:“莫慌,朕不是要对你怎么样,有些话想找你问清楚。”
听到如是说,定柔微松了一口气,敛衽行了个礼:“陛下请问,臣妇必知无不言。”
男人望着她眼中的淡漠疏离,感觉心头火又烧了起来,他克制着自己,淡声问:“你即对朕如此无意,朕很是好奇,当初你父怎么说服的你,进宫做我的御妻。”
定柔颦眉,这个人是无聊的吗,现在问这个意义何在?
她默了半刻,发觉对面的目光直直盯在自己身上,不得不道:“敢问,陛下想听真话,臣妇若说了真话,后果是什么?”
皇帝冷笑了一下:“你觉得呢?今日不说真话你过的了这一关?你真当朕不忍赐死你?你屡次冒犯,凭什么以为朕,不会雷霆发作。”
定柔气得磨牙根,自嘲地笑了笑,长叹道:“定柔以为,陛下至少是个襟怀磊落的君子,我爹从无谋反之心,只是两方血战,他选择了中立,为图自保,淮南之变,他一念之差,以至于家族人口折半,那一夜,陛下可曾见,臣女所经所历,毕生难忘,节度府的墙上地上至今还有未清的血迹,淮扬城上空还有血腥的味道没有散尽,冤魂尚未走远,一千多条人命,这个代价,难道不足以抵消么?陛下非要赶尽杀绝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