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走后,陈娘子无声叹了口气,她昨晚没睡好,正要下去歇息片刻,却见一名低等女使走上前来向她低语了几句。
陈娘子此时彻底没了休息的心情。匆匆走到内垂拱门前,她的儿子徐大郎正在门口候着。
陈娘子见他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皱眉问:“我正在厨房做饭,你又来做什么?”
徐大郎笑笑道:“娘,我一天天大了,总守在家里终究不像话。如今和几个朋友商量好了,今年京内香料短少,明年必是贵的,我想去扬州贩些香料回来,除去关税花销,还可以得几倍的利息。只是现在缺些本钱,娘借我几贯钱吧。”
陈娘子夫婿早亡,膝下只有徐大郎一子,自幼甚是娇宠,这么多年一直文不成武不就,她一想起来就头疼,听到儿子肯上进虽是欢喜,但又恐她在外生事,只摇头道:“你在家里安分守己的读书,就是我的造化了,这生意不不做也罢。好歹你守着我,我还能放心些。”
徐大郎主意已定那里肯依,提高了声音道:“娘还不知道我,根本不是读书的材料,还是做生意更合适。娘成天说我不知世事。如今我下定决心要成人立事,你又不准我了,到底要叫我怎么样?”
陈娘子叹了口气道:“你在娘跟前长到十八岁,根本没出过门,万一被人骗了怎么办?就是你那些朋友,我也不放心。”
徐大郎急了:“我又不是闺女,娘成天把我关在家里算怎么回事。何况吴大哥是你见过的,为人最是老成厚道,娘还有什么不放心。”
话说到这地步,陈娘子还是不肯松口,徐大郎只好悻悻地走了。
这一厢薛盈把太夫人的晚饭做好,李嘉房内的婢女月华又来了,这一回面色相当不善,劈头就问:“陈娘子怎么不在?”
薛盈道:“她刚刚出去了,娘子找她何事?”
月华冷冷道:“小娘子刚刚吃完洗手蟹不久,就嚷着肚子疼,想是她料理得不干净。”
薛盈沉吟一下道:“我懂得一些食疗的法子,小娘子如今痛得厉害吗,可否容我去看看?”
月华扫了她一眼,迟疑道:“小娘子肚子痛得倒不十分厉害,只是薛娘子又不是大夫,看了能有用?”
薛盈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没用?”
月华思量:小娘子怕太夫人责怪她贪吃,不愿意请大夫张扬,让薛盈看看也没什么坏处。便道:“也好,薛娘子跟我来。”
薛盈跟着月华来到李嘉房中,见她年纪大约十四五岁,身着玉色对襟衫,淡黄色褙子和百折裙,倒显得十分娇憨。只是精神有些萎靡。
介绍了自己的来意,薛盈问道:“小娘子觉得那里不舒服?”
李嘉躺在榻上低声道:“刚才吃的螃蟹都堵在胃里,却吐不出来,肚子一阵一阵的疼。”
薛盈暗思:螃蟹本性寒凉,洗手蟹又是生吃,对脾胃有损也算正常。随口道:“我去给小娘子做一碗橘红汤,喝下去就会好多了。”
月华还在迟疑,区区一碗橘红汤真的会有效果?李嘉此时腹内又一阵绞痛,也顾不上许多,忙吩咐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领薛娘子去厨下做汤。”
帮厨很快送来了橘皮和甘草。薛盈将一斤橘皮、四两甘草加上四两盐放进锅里煮,小火煮干后,把橘皮和甘草盛出来,先焙干,再捣成粉末放入碗内用沸水冲匀,橘红汤便做好了。
薛盈嘱咐月华:“橘红汤要趁热喝,赶紧给小娘子端过去吧。”
月华不敢怠慢,很快将汤喂给李嘉喝,热汤一下肚,她便觉得肠胃舒服了一些,橘皮清香宜人,她闻了也没那么想吐了。
李嘉又歇息了片刻,忽然又觉得腹痛,月华急道:“小娘子怎么又疼了?看来橘红汤根本不管用。”
李嘉只觉得腹内坠坠地疼,实在忍不住,使眼色叫婢女扶着她去登东。过了一会儿,李嘉从外面回来,张口便道:“这汤果然有效力,我觉得腹内现在轻松多了。”
月华这才放下心来,赞道:“还是薛娘子有本事。”
李嘉忽然想起一事,皱眉道:“我以往食用洗手蟹并无问题,这一次是不是陈娘子选的蟹不干净?”
薛盈不是圣母,可也不想平白诬陷别人,忙道:“厨房食材采买都有专人严格把关,她们不敢拿死鱼死蟹来充数。何况陈娘子是妥当人,断不会犯这种错误的。依我之见,应是娘子近日脾胃虚弱,蟹本是寒凉之物,所以才会不舒服。”
李嘉仔细一想,自己前两天确实有些胃痛,又见薛盈不肯落井下石,越发对她有好感,于是笑道:“是这个道理。薛娘子就是昨天娘娘和大哥亲选的厨娘?那以后我想吃什么,直接找薛娘子好了。”
这个小娘子有些嘴馋,肠胃刚刚好了些,就又想着吃食了。这是薛盈对李嘉的第一印象。她笑笑道:“制作橘红汤的材料还剩下一些,娘子平日可拿它代茶饮,最是能健脾消食了。”
李嘉自然照办,忽又想起一事道:“我差点忘了,下午大哥来看我,也尝了一点洗手蟹,他可别像我一样肚子疼。薛娘子也给大哥送一碗橘红汤吧。”
对于这一趟差事,薛盈实在有些不情愿,但小娘子的指令不得不依从,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薛盈这一路走来,发现李维房内不过寥寥几名男仆,没有有一名婢女,不仅有些诧异,这些世家大族的公子哥儿不应该奴仆环绕、倚红偎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