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时脸上再没有那种刺人的风寒,反而有一种不知所措。李涧低头择菜,好一会儿抬起头来,看到陵月脸上带着暖暖的笑意,似是欢喜,又像在回味。他知陵月处在那个位置,或许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这样对他说话,更遑论当他是朋友了。
还是那个小孩子啊。
心里经不住这样想着,微微一笑,他便开始炒菜。他从小做惯了这些活计,速度自然快的很。白行亭终究不忍只是李涧一个人忙,便也站了起来,去清洗碗筷,陵月好整以暇的坐在床铺上,懒洋洋的指挥,&ldo;对,你再多走一步,手伸下去,就可舀到水了,木盆就在你左脚边……碗要多洗几次,你手上那个,碗背面还没洗干净,再擦一圈……筷子脏的很,把这些扔了,李涧,你去砍几截竹子,做几双干净的来。&rdo;
李涧干笑一声,示意他看屋外倾盆大雨,陵月撇了撇嘴,最后妥协,&ldo;罢了,白行亭,你多洗几遍吧。&rdo;他们二人一个指挥,一个行动,倒配合得相得益彰,待陵月指挥白行亭把碗筷摆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也正好出锅,端上了桌。
只是简单的两菜一汤,三人却颇多感慨。李涧帮两人盛了一碗汤,微笑道:&ldo;只是简单的青菜汤,莫要嫌弃。&rdo;陵月冷哼,&ldo;自然是嫌弃的很。&rdo;他虽这样说,唇角的笑意却一直没散,捧着碗把汤喝了个干净。
屋外雷电交加,雷的怒吼似乎要将天地掀翻,屋外树枝被大雨浇的□□右摆,有不少雨丝从窗fèng或门边渗透进来,幸而这屋子虽是粗木建的,却牢固的很,在风雨中并无丝毫动摇。
三人都饿的狠了,将一大锅米饭和菜吃了个干净。饭后白行亭坚决要自己来洗碗,陵月不无例外的又在旁边指挥声援。李涧瞧着两人之间和谐的模样,心头一暖,放下心来。雷电渐渐隐去,雨也慢慢小了许多,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屋内并没有蜡烛,所有的光亮只有灶台下那堆火。李涧在屋内翻了半天,终于翻出一盏油灯,点上了,火光照亮了小小的屋子。屋内只有一张床,几条木凳,一张木桌。陵月已将床占了大半,再要躺一个人都有些勉强,更遑论再躺两个人。他只想了想,心里便有了计较,&ldo;看来今晚雨并不会停,你们两个休息,我来守夜。&rdo;
白行亭赶紧道:&ldo;李兄,你累了一天了,我来吧。&rdo;李涧笑道:&ldo;你这几日勤于练功,没有怎么休息,现在既已功成,必然要好好休息一夜。&rdo;陵月打了个哈欠,让了半边床铺,&ldo;我可困得不得了,先睡了。&rdo;李涧拉着白行亭的手,引他走到床边,正要松手,白行亭突然反握住他的手。
他神色郑重,&ldo;两个时辰后叫醒我,我替你。&rdo;他笑了笑,&ldo;我眼睛虽然看不见,耳朵还听得到的。&rdo;李涧应下了,推他坐在床上,&ldo;你睡吧。&rdo;白行亭却仍拉着他的手,许久未曾松开。
屋内静谧,屋外雨声阵阵,衬的气氛微妙的很。李涧看着他的眼睛,心头掠过丝丝难以言喻的触感,他隐隐觉得两人这样的相处不太对劲,不像朋友的洒脱,却似情人的缠绵。但中间隔着的那层,终究不会轻易的去戳破。闭着眼睛的凌月突然睁开了眼,对上他的目光,然后缓缓的,慢慢的,唇角勾起笑来,眼中的神情似是嘲弄,又似是玩味,慢慢转为一片冰凉。
李涧呆了呆,挣脱白行亭的手,暗叹一声,道:&ldo;你们好好休息。&rdo;说完走到了屋外,轻轻阖上门扉。
第26章第26章
风雨飘摇,夜色深沉如诗人笔尖浓浓的墨汁,似乎只待人往前踏出一步,便会将他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李涧在屋子四周查看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之处。他慢慢踱回屋门前,倚在门边坐了下来,隐约听到屋内还有谈话声。他的耳力并比不上屋内的两人,所以即使是仔细的听,也听不清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他索性不再去想,盘起腿慢慢运起功来。
内力在体内运行了大半圈,渐渐停滞下来。他睁开眼,一抹额头,一片虚汗,胸口急速起伏。他狠狠的喘了几口气,才慢慢平复下来。
雨还是下着,打在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他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只觉得内心有一股不详的预感。他从怀里掏出蓝晃,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油灯早就已经灭了,屋内一片黑暗,他仅走了两步,便听到有人起身的声音,那人轻轻开口叫道:&ldo;李兄?&rdo;
李涧心头一喜,不安感消了大半,应道:&ldo;是我,吵醒你了么?&rdo;白行亭在暗夜中并无压力,准确的走过来抓住他的手。李涧因在外面坐了半夜,手上一片冰凉,白行亭轻轻将它握住,两人静了许久,白行亭突然靠了过来,&ldo;有东西在靠近这里。&rdo;他说话虽然慢,手上动作却快,转身一捞,便将陵月覆在背上。&ldo;李兄,往北边走。&rdo;李涧心头一怔,道:&ldo;我们原来是往东走的,贸然改道的话,可是绕了远路啦。&rdo;
白行亭却似乎无暇顾及这个问题,拉着他背着陵月,便朝外面跃去。外面雨还在下,陵月被雨一浇,立即醒了,他听了好一会儿动静,道:&ldo;放了这东西出来,可吓人的很。&rdo;
白行亭一背一拉,速度竟是比白日快了一倍不止,李涧勉强才能赶上他的速度,惊讶之余,又听到陵月的话语,心下一哆嗦,问道:&ldo;究竟是什么来了?&rdo;陵月脸上难得的出现了凝重的神色,&ldo;毒龙帮你知道么?&rdo;李涧摇头,&ldo;没有听说过。&rdo;
陵月道:&ldo;你们这群人这几年到底躲到了什么蔽塞的地方去了?什么都不知晓?&rdo;李涧干笑一声,并不回答。陵月也不指望他会回答自己,继续道:&ldo;这毒龙帮可是这几年江湖中兴起的一个小帮派,虽然是个小帮派,却个个都是驭龙的高手。&rdo;
李涧道:&ldo;这世上并没有龙。&rdo;陵月冷笑一声,&ldo;说你傻你还真傻,真龙是没有,假龙可到处都是。&rdo;李涧脸色一变,惊呼道:&ldo;你说的是蛇?&rdo;&ldo;嗯,他们最善于操纵蛇,唉,我早该想到,要在这么大一片山林里寻几个人,找动物来做是最容易的。偏偏今夜一直大雨,我的听力并不太好。&rdo;此时三人脸上身上落满了雨水,狼狈至极,脚步却仍然不敢停。
他们速度虽快,但那蛇似乎是早就遍布林中,此时听到声响,都朝这边游梭了来。李涧往旁边一瞧,黑压压的许多地方在动,也不知道藏了多少蛇。他头皮发麻,实在不敢多看,只能拼着一口劲,往前疾驰而去。
林子里又黑又深,雨渐渐停了,却早已浇得三人全身湿透。他们却未敢停留,心知来的都是剧毒的蛇,被小小咬上一口,也定然会丢得性命。也不知过了多久,林中传来竹笛的声响,陵月叫道:&ldo;糟啦,找到我们了。&rdo;果不多时,十数条黑影奔袭而来,堪堪站定,方位正好将他们围成了一个圈。
两人迫不得已停住了脚步,那十几人都穿着一袭黑衣,脸上也蒙了黑布,简直就像跟黑夜融为了一体。大批的蛇滑了过来,也自围成圈,将三人团团围住,有的还爬到了树上,缠绕在树干上,丝丝的吐着信子。李涧全身起满了鸡皮疙瘩,也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恐惧。